我從未想過本身會有如許一日。記得最早時阿歡與我談及汗青,對於史乘上那些權臣,我老是不大瞭解——在我看來,操心吃力地把持朝政,倒是高低都不奉迎,何況縱觀史乘,曆代權臣們若不能恣行廢立、取而代之,必然了局苦楚、身後伶仃,如何還會有人情願費經心機去做如許的事?但是眼下的我,卻正在走如許一條險途。
雖有太子之事在前, 武守靜迎吐蕃王女的事還是惹出了一陣小小的風波。守正的大臣們覺得自古未聞有以中國親王娶番邦之女的先例,且派公主和親,所生之子皆是胡人統緒,正能夠擾亂胡兒血緣,而迎娶番邦王女,則相稱於亂我中原血緣,實在是不當——他們所隱而未言的話, 我大抵也能猜到,不過是怕武氏後輩做了吐蕃半子,今後更有了倚仗, 可惜母親之意也正在於此。出使吐蕃的郭震纔回西北,武守靜迎親的步隊已自都中解纜, 為防突厥肇事,母親命郭震入王孝傑帳下為參謀,以婁師德為營田大使, 與唐休璟、王孝傑一道提兵守備,不知是不是得了朝中有備的動靜,武守靜從迎親至回都都非常順利, 突厥與吐蕃都客客氣氣、安循分分,吐蕃還陪送了兩個宗女返來。
崔明德口中,總感覺此事輕易至極——李暅自小便不被當作擔當人培養,不管才學還是班底都極有限,被廢時親信更被洗濯一空,闊彆都城多年,毫無建立,驟立為太子,說是“空降”也不為過,反之李旦雖是年青,卻久在都中,調集了李氏大半的人望,又有李晟的遺澤;諸武經母親多年拔擢,翅膀遍及天下;我這裡雖是最弱的,卻堆積了母親統統的直係班底,又有獨孤氏和二崔的支撐,假以光陰,必能再成一派。我們三派已將朝政朋分一空,李暅就算登了基,也不得不從我們之間選出一個倚仗,屆時血緣與豪情最親的我便可內藉阿歡、守禮,外憑崔秀、柳厚德等人,把持於他,至於李暅以後的事,他現在還如許年青,又是毫不節製的性子,隻要我能節製朝局,不管是師法母親,自守禮諸子當選出一個為李暅之嗣,又或是讓阿歡再收養一個幼年的皇子,都不是難事——但隻要稍一細想,便知這事的難度毫不亞於過蜀道,而比這更難的則是,我底子便冇法做到曆代權臣的究極,取天下而代之。
母親在此事上倒很風雅,直接在封太子的旨意中加上幾條,冊阿歡為太子妃,韋欣與張春桃具為皇太子良娣,餘下自都中跟太子去廬陵的妾侍皆有封授,又封守禮為邵王,守仁為晉陽王,守忠為北海王,皇太子的幾個女兒都封郡主,同時又授李旦領太子右衛率,餘人封賜不等——我冇有官職可領,又冇有後代能夠加封,便賜食實封三千五百戶,似是為了賠償,不出幾日,墨敕建立奉天印刷局,而後天下官府工商文書,皆自印刷局中出,同一格局,毋須謄寫。因印刷局比彆局更敏感,故命李旦虛領了印刷局使的職司,實際去做的,則是鄭元一。簡化字體的事夾在與太子冊立有關的諸多旨意中冷靜地發了出去,比印刷局的建立還更不起波瀾,推行簡化字的差使則交給了武三思,他又被安回了春官尚書的位置,做起這事名正言順。除了印刷局以外,母親還給了我一個大大的禮品——授駱逢春為左威衛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