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禮悶不作聲地點點頭，我心中已生不忍，卻還是硬著心腸，持續道：“除此以外，陛下方措置了賊人胡超，又命令宮中禁丹事，你卻調集方士、在軍學中習丹，雖是為了火藥而非煉丹，但是瓜田李下，豈無懷疑？你身為你阿耶的宗子，你阿耶阿孃…本就身處懷疑之地，你如許做，萬一累及爺孃…你就冇想過麼？”
守禮求之不得，端起酒杯便疇昔，隻要阿歡與我並坐時，我方看一眼她的膝蓋，手悄悄撫疇昔，想說甚麼，卻覺甚麼話也說不出口。言辭既拙，不自發地挺直了身板，半跪半坐地向她低了頭，低聲叫一句“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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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禮笑得純真而誠心, 我卻無端生出一股憂愁來——阿歡想以守禮為嗣，恐怕不但是因他是我們一手養大的孩子, 也因他脾氣暖和, 素行和婉, 靈巧聽話，便於掌控, 但是“脾氣暖和、素行和婉、靈巧聽話、便於掌控”，卻毫不是一個好天子該有的操行，特彆守禮對現在這些所謂雜學的偏疼，已明顯超出時人認定的限度——略加思慮，馴良隧道：“大郎在軍學中實驗火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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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禮咬唇不語，半晌火線道：“如果阿孃叫我做的事，和姑姑所言…相悖呢？”
我歎了口氣：“現在的東西是做不出能滅城池的火藥，可一城一池與一碟一盞之間，相差著多少？萬一你可巧對了，煉出的東西炸飛丹爐，碎片四濺，傷人道命如何辦？你們是備了水缸，可萬一有甚不測，激發大火，戔戔水缸之水不敷以救濟如何辦？軍學在皇城當中，緊鄰東宮，你曉得這是甚麼意義麼？三郎住在東宮，陛下住在宮城，三省、六部、十六衛…統統樞機官署、秘閣文館、都中七八成的品官都在軍學附近。萬一燒到那裡，豈是你擔負得起的？”
我一怔，轉頭去看阿歡，母敬愛好打球，雖經大臣勸諫，不再親身了局，每年宮中卻也要有三五場大球賽，徐長生等禦前近人，以及木蘭騎中人一月中也總要打上幾次。我雖因球技不佳，外加近幾年齡越來越多，並未曾主動參與，但是一年總也要下一次場，阿歡卻連一次都冇有過麼？細心想想，卻又感覺不奇特：每次母親在時，打球的人便老是那麼幾個，不是禦前邇來受寵的幾個小娘子，就是諸武的公主、王妃，偶爾另有近幸大臣之妻女，連崔明德和獨孤紹這等球技出眾、有端莊官職在身的人都未能了局幾次，何況是阿歡？其他的時候，阿歡連參與都參與不得，遑論了局了。馬球這東西又不是甚麼隨便的玩意，再簡樸也要一大塊園地，外加十數匹駿馬、打球供奉，前後推草高山，顧問大家、馬衣裳飲食，陣仗非小，阿歡一貫不欲惹人重視，天然不會為此大動兵戈。何況她膝蓋不好，一貫也不肯在外走動——可這麼多年，我竟一向未曾發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