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瞥她一眼:“她已七十餘了,和我差不離的年紀,我已顧不了你幾年,她隻怕也是。”
母親閉上眼,很久方道:“我平生命苦,雖出身鄭氏,卻受你祖父和父親的拖累,冇官為婢,輕易度日,於今已稀有十載,好不輕易有了些安生的日子,不想因你之故,再受纏累。你一貫孝敬,想必亦不忍令我因你之故,不得善終罷?”
而梁王在都中也不循分,來俊臣持續羅織著罪名, 將一撥又一撥的士族大臣牽涉出來,武懿宗恰好又來湊熱烈――此人前些年因癡頑屢失聖意,自左監門將軍的職位上被免下來,現在賦閒在家,乾起了希旨告發的活動,四周派家奴出門探聽大臣陰私、假造罪證,所成冤案之多, 不亞於來俊臣――這兩人的拷問之所設在麗景門旁,大臣入獄者十有九成九不得還家,是以此門竟得了彆號“例竟門”。
婉兒曉得她是用心聽任局麵至此的。周王旦年事已長, 她不得不讓他出閣、婚娶,而數年冤獄停歇, 諸親李氏的大臣緩過了氣,在朝中的權勢又漸漸大了起來,反觀諸武, 武承嗣修書修得不功不過,武懿宗被剝奪兵權,武攸暨不堪任事, 武延基等幾個年青後輩才入軍學便被逐退…她倒是有招賢任才的雅量,可這雅量是建立在她本身的安穩之上的,這二者隻能取一時,雅量便可在瞬息之間消逝不見,從始至終,她所最看重的,畢竟是她本身。
政治。
母親深深地看她:“你承諾了?”
婉兒抿了抿嘴:“兒曉得。”
作者有話要說: 婉兒:媽媽說,色令智昏。
母親收回目光,坐在椅中,淡淡道:“你現下但是緊急人物,內廷外朝,不成稍缺,我怎敢隨便派人滋擾你?反正我這老婦竟日無事,飯後漫步,過來看看你罷。”
婉兒無端地生出些慚愧,低了頭,輕聲道:“是。”內心有無數的話想說,可每一句話說出來,都隻會引出更多的質疑,不管如何辯白,她都的的確確是在為那小我,阿誰篡奪了李氏正統江山、迫死婉兒父祖的人經心極力,無分日夜。奇特的是,再想起祖、父之死的時候,她已不再如疇前那般忿忿不平――倒不是說婉兒對此事不再憐惜,祖父的冤死始終是她心上的一道傷痕,與臂上印記一樣,令她畢生不能放心,可對“她”的恨意卻遠不及疇前那般狠惡了,特彆是在邇來、見地了朝中兩派相爭的局麵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