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她一笑，自出彆苑，跨上馬背，緩緩引轡，邊走邊想，一起都是權貴彆莊，少見稻田，多植花樹，晚風吹過，便聞陣陣暗香，一日躁鬱，儘隨香風飄散，到了彆苑，不必傳冰，隻在庭中閒坐，便覺天風自涼，天上繁星點點，大者如燭火，小者如米珠，或聚或散，密佈夜空，我仰靠在長樂椅上，一麵想著苦衷，不覺沉甜睡去，恍忽中竟又瞥見了李晟，他臉孔恍惚，衣衫頹舊，脖頸上套著一根細弱繩索，在迷霧中對我淺笑：“兕子。”待我迷迷瞪瞪地靠近，便執了我的手，將掌心中一張字條塞進我手裡。那字條又硬又糙，膈得我掌心生疼，想要丟掉，終是忍不住展開一看，內裡寫得極是草率，但是因隻要兩個字，倒還極易辨認：“六郎。”
安寧眯眼道：“現在的確已是大周，可你我還是同源之親，同姓之宗。”
我抬眼笑：“阿姊。”特地將這二字咬得極重，見這位姑祖母暴露些氣憤之色，用心將手重拍，磨磨蹭蹭地擦去掌中碎屑：“我都忘了…後日早已約了打球，不能赴阿姊之約，實在不美意義，以是親上門來和阿姊說一聲。下個月我預備在長悲觀設一宴，也請了些墨客才子吟詠，阿姊若不嫌棄，可屈尊前去一觀。”
我知安寧公主不會無緣無端提及高祖與太宗，不肯接話，隻向那老嫗笑道：“這麼一算，白叟家春秋當有…七十？”
安寧如喝酒那般飲儘一杯茶，方笑道：“你我乃是同源之親，可不必如此陌生。”
母親本年的有所為，實乃是我們有所為的前兆。
我敬她大哥，命侍兒倒了一杯茶給她，又解宮絛為贈，謝嫗看安寧一眼，接了賜，轉回屏風後，複操琴為曲，我下午飲了些酒，這時再喝濃茶，便覺心跳加快，不甚溫馨，因丟了茶杯，伸手拈幾塊糕點吃，安安好靜看我，半晌火線笑道：“承平。”
我不語，隻是又拈了一片糕點，放入口中，細細咀嚼，停坐有頃，才聽安寧苦笑道：“我知你不肯下嫁，但是本日我向陛上麵陳之事，的的確確是為你好，陛下想必也早有此心，與其今後待陛下為你強賜婚姻，闔不於現在先自擇良配，屆時隻要駙馬不管，你還不是想做甚麼，就做甚麼？”
我笑著對她作拱手禮：“阿姊美意，承平深領，天已將黑，恐怕晚去行路不便，就此告彆。”
安寧並不做挽留，隻起家將我送出門外，到門口時又道：“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