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德雖是自上個月才領了堪輿的事,倒是數年之前便已上了心,行走間已略猜出幾個爭議很多的處所,再將與事之人在心中過了一遍,已有了大抵策畫,到了處所,公然見與她所想相去不遠,隻是世人都是剛領了差使不久,相互尚不熟諳,崔明德又是女流,不好一來便顯得過分剛烈,是以先溫言相勸,一一安撫,其次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厘斷諸事以後,複又好言安撫,幾來幾往,將一堂中三五進士、六七老吏都說得心折口服,轉頭又與韋清交代了幾句梯己,方再回身向宮中而來――卻已入了酉時,非是外臣逗留的時候了。
崔明德麵色穩定,腳步卻不自發地遲緩了些,慢吞吞地回了集仙殿,果見表裡平靜,本來在這瞻望的宮人們都已作鳥獸散,步入內殿,又見禦前諸人也都消逝不見,想必聖駕已然回移,她自未正便已可替更了,倒也不忙去尋聖上在那邊,隻走到方纔與獨孤紹擦身而過之處,怔怔地立了半晌,回想起那一眼中所見獨孤紹的模樣,兩手重顫,無聲地流出淚來。
獨孤紹傻傻地笑起來,聞聲長樂公主將銀箸在杯上一敲,大呼“將進酒、杯莫停”,便將金樽一舉,笑嘻嘻隧道:“莫停。”一杯而儘,隻覺天旋地轉,口中喃喃念出一句“莫停”,踉蹌跌坐於地,正要竭力起家,目睹崔明德走過來,卻忽地軟了手腳,半仰在地上,笑眯眯地喚“崔尚宮”。
崔明德又嗯了一聲,食指緩緩劃過**,終究點在左乳下三寸處,微一用力,壓得獨孤紹呻↑吟一聲,反手抓住崔明德的手,挺起上身,湊到她近前,四目相對,倒是崔明德微紅了臉,將獨孤紹悄悄推開,一指頭戳在她腹部傷疤上:“這是前次大勝露布時你附信來,說被‘小小割了一刀’的處所?”
崔明德滿心不悅,不好說甚麼,隻能昂首道:“是麼?我一向在陛下這裡,並未見誰來找。”
這聲音既熟諳又陌生,像是孩提時學過、到大了又忘了的詩文普通,驀地再聞,竟令崔明德周身一顫,驀地昂首,兩眼直直地望向聲音來源之處,但見獨孤紹斜戴了巾幘、鬆垮了金帶,醉醺醺地站在東風中,麵若桃花。
獨孤紹眨眨眼,忽地就又迷濛了雙眼,醉意熏然地喚出一聲“明德”,軟綿綿地倒在枕上,呼呼大睡。
說話間已見遠處謁者引著一人來了,目光不自主地便被吸引疇昔,又被李二這廝一推:“現下你見了――快去罷,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