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瞥了我一眼,將兩張紙扔在桌上,淡淡笑道:“你說是一意削髮,不肯嫁人,倒也未見如何清心寡慾。”
那一刹時我竟明白了她的意義:不嫁武氏能夠,也不準另嫁彆人,一意要再嫁,那倒也不是不成以,隻是要與李家、武家都斷絕乾係,繁華儘有,卻不得母親信重了――母親與其說是許我再選一次,倒不如說是讓我明白包管不會再嫁,蓋因喪夫再嫁這件事,於我雖是畏途,對於這期間大部分的女人們來講,倒是極可貴的特權。時下的公主們一旦喪了夫,便個個都急眉赤眼地向宮中拜托,務求再嫁,便是如此,也並非大家都能勝利。而這期間的女人,哪怕是貴為公主,有丈夫和冇有丈夫,活著上的職位,也老是截然分歧的。
這清楚是明知故問,我甚而思疑,母親那邊早就有我所寫醫書的手抄之本,隻不過她要裝傻,我也隻能乖乖答覆:“是。”
我悄悄笑道:“但是武氏之江山,亦是阿孃之江山麼?”
我微微躬了身,將兩手貼在身前垂著,眉眼微低,將目光鎖在母親的衣襬上――改朝易代,服製也全都變了,帝王常服的色彩較父親當時候更亮了些,又添了很多暗紋勾花,少了些簡樸嚴肅,多了些嬌媚富麗:“兒天然能夠嫁給武承嗣,或者是諸武中隨便一個,隻是嫁了今後,兒是從夫,還是從父,還是從母?如有了子嗣,將來是否從子?二郎在藩,三郎尚未長成,阿孃之嫡出子孫殘落至此,而侄輩們平步青雲,這是天子之威盛,還是天子之威衰?以我降之諸武,是彌合兩姓,還是損不敷而益不足?兒之識見,比聖躬遠慮,天然不及,然思此中短長,則竊為阿孃憂心。”
拘在這小院子裡,既貧乏活動,一白天又是食水不竭,更有那女大夫留意起居,恨不能將我一日吃了幾樣飯、喝了幾杯水、屙了幾次屎、撒了幾次尿、屎尿分量、糞便色彩都清算成冊,交與太醫,另有太醫保養,如何能夠不胖?邇來隻要低頭,不管向哪個部位看,都可見一層薄薄贅肉,肥肥白白,倒是有盛唐氣象,穿戴衣裳倒也還能諱飾,是以我也冇大在乎――縱是在乎,在這小院子裡待著,也實在冇有甚麼好的熬煉體例,誰教我向來就隻耳聞過那些“核心”“平板”“卷腹”之類的室內行動,卻從未練習過呢?我倒是也繞著院子跑過一次步,處所太小,邁不開步子就不說了,阿金幾個還覺得我瘋了,哭天搶地地把我按在床上,內裡的人叫來太醫,給我開了一堆的藥方,迫我喝了一個月的藥,自那今後,我就與統統活動隔斷,再加竟日無聊,精力懶惰,到現在已是能坐著毫不站著,能躺著毫不坐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