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德瞥她一眼,不置可否。我麵上隻是對她笑,等走到一邊,便招了韋歡:“如何俄然裝潢得如此都麗?”自小我的殿中豪華便倍於他處,可本日這陳列,倒是連我也有些嚇到了,紅線毯、彩帛都不消說,單隻那三十餘支嬰兒手臂粗細的彩燭,便不知要費多少錢帛,那可不在常例當中。
說話間已見張四娘化了妝,做販子婦人打扮出來,臨上場前尖腳一立,舉目四顧,那一種半老風態,已不由令我叫了一聲好,隻見她徑提了裙子擺佈一擺,緩緩踏出去,清聲引歌,每一踏,便有很多和者和道:“踏謠,和來!”再一踏,便有人齊聲道:“踏謠娘苦,和來!”
張四娘將頭一點,笑看獨孤紹道:“這位小娘子似對教坊掌故非常熟稔。”
她嗯了一聲,我才戀戀不捨地離了她身邊,坐到長官,又請崔明德坐下,案上已設了飲饌,我伸頭去看韋歡的,見她麵前的與我的一樣,才放了心,分神去看場上,現在獨孤紹與張四娘已做了丈佳耦人毆鬥之狀,樂聲輕巧,鼓點歡娛,兩旁和者都賣力調弄,將一殿中的人都逗得前仰後合。
我順著她們暴露淺笑,頭一偏,叫人召了場邊侍立的堂候官來:“這到底是演的甚麼?”
堂候官:指聽候調派的跑腿小吏
等張四娘到了場中,才見獨孤紹做醉酒之態,一搖一擺地出去。
獨孤紹道:“四孃的兄弟,是說裴潤娘麼?”
我道:“他這是大出血…我的意義是,費了大力量了。”
那一群教坊娘子們聽了,便笑嘻嘻擁獨孤紹和張四娘扮裝,又向我的宮人討要男人衣冠,坐部伎取出很多鑼鼓等物,並雲板等,嘻嘻哈哈的非常熱烈。
我道:“好極。”
這偏廳專為觀舞、宴樂而設,因我不大喜好熱烈,亦少宴請,是以陳列簡樸,我本還怕崔明德兩個見了嫌棄,誰知出來一看,但見表裡徹新,四壁上飾滿了龍、鳳、藻、龜之具,帳幔具用嶄新彩帛,光鮮明麗,地上亦新換了紅線毯,彩光熠熠――紅線毯產自宣州,光彩素淨不輸蜀錦、柔嫩順伏更甚絨氈,是極好的舞茵。隻因製作極費絲線,傳聞一丈毯需絲千兩,極耗物力,是以並不設為常貢,母親壽辰,外州貢了六匹,計不敷百丈,父敬愛好曲律,病時更是日日流連舞樂,卻也捨不得在百戲台鋪設如許高貴的毯子,但是本日一次便賜了我兩匹三十丈。我本來還想著是不是將這毯子拿出宮去賣了,換成官錢存在庫裡,冇想到韋歡辦事極是利落,早上賜下的紅線毯,現在已換成廳中舞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