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氣候還是好得叫人悵惘,秦素隻睡了半宿好覺,卻也未見疲意,晨起打扮時,鏡中麗顏映著曉色清寒,恰是芙蓉如麵柳如眉。
失卻了家屬護佑的女子獨活於世,幾近是不成能之事。且以現在的局勢,隻怕這一步退下去,等著秦素的不是海闊天空,而是萬劫不複。
地上的足跡已經擦去,散落的酒壺與瓷碟亦皆收起,燭台償複原位,便連那根小蠟燭,秦素也已換了新的,蠟燭的是非與此前分歧。另有油甕,她以小塊磚石敲出裂縫,再將裂縫處轉到了後背,倚牆放好。
宿世在隱堂苦學諸技,有兩句話秦素記得極深:脫手殺人必須有充足的來由;死人的代價偶然漂亮日人。
本日上午她在小樹林兜了一圈,便是仿著阿豆的筆跡,給鄭大留了信,約他今晚於菜窖見麵。
終老於野也冇甚麼不好,前提是,她得有這個命。
若僅是如此,秦素還不會感覺如何。
身為女子,活在這世上有多少艱钜,秦素再清楚不過,宿世的她在塵凡中一身泥濘,見過了無數紅顏亂世飄萍、委落灰塵的苦楚與無法。
門外星光疏淡,風裡有泥土枯燥的氣味,不知誰家種了桂花樹,靜夜裡淡香彌散。
待明日福叔從城署返來,阿豆盜竊錢物、背主出逃的罪名,也就坐實了。另有那三卷珍本的去處,也將由阿豆這個“逃奴”一併承擔。
秦素立在階上,最後一次環顧菜窖。
明麵說來,鄭大與阿豆皆是秦家仆人,但是在骨子裡,他們卻對她這個主子冇半點驚駭,竟然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吃酒幽會。
這一夜,無人曉得秦素去了那裡,又自那邊而歸。
這除了證明這二人膽小包天以外,也從另一個側麵證明,她這個所謂的秦家六娘,連下人們都不買帳。
她宿世最思疑、亦最悔恨的嫡母林氏,真有這般心機與手腕?
宿世產生在她身上的統統,本來真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她實在已然猜出了個大抵,隻是,現在究竟擺在麵前,她卻仍覺盜汗披髮,脊背發寒。
她的父親秦世章身負兼祧重擔,一夫兩妻,一為長房林氏,一為二房鐘氏。按理說,既是一肩挑兩房,娶妻時便應兩房同娶纔是。但是,這裡頭卻恰好夾著一個秦世宏,亦即秦世章的族兄,事情便變得格外龐大,三言兩語也難以說清。
統統都隻能留待回府再做安排,現在她手上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哪一件都不是能夠忽視的,如有一個不慎,便又要橫生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