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瓊抬了淚眼看去,公然看著坐著自家不幸女兒的馬車緩緩行來,心上更是痠痛,心知要忍住悲聲,一時那裡忍得住,隻得把帕子捂了臉。
佩瓊在車外時,因她離得遠,且又把帕子擋了臉哭,是以翠樓未曾看清她的麵貌,這一回離得近了,翠樓便將佩瓊的眉眼瞧得清清楚楚,頓時驚奇。她自家生得個甚麼模樣她還能不曉得嗎?麵前此人的眉眼,竟是與自家有些兒彷彿哩。
佩瓊抬眼看在翠樓麵上,輕聲答道:“姨娘說得是。隻是我是流落在外的人,故鄉故交,都是前塵舊事了。”因聽佩瓊說話斯文,與身上打扮分歧,翠樓心上更有些兒忐忑,又問道:“流落在外?我方纔聽著尊夫道,你們是出外尋女兒的,如何來了光州?如果有甚線索,無妨奉告我,許我還能幫得上忙哩。”
翠樓坐在車內,聽著田大壯的說話盛氣淩人,心上已是不喜好,再叫佩瓊委委曲屈一哭,更是難耐,又推了紅柳出來發言。紅柳心上雖不甘心,何如拗不過翠樓對峙,隻得再跳下車來,來在武勇與佩瓊身邊,堆了笑容兒與佩瓊說話:“這位奶奶,您腿傷得短長,還是先請個郎中瞧瞧的好。佛光寺旁的不說,當家的主持倒還懂些醫道哩,請他與您看上一看,您也好放心不是?”
翠樓看得佩瓊臉孔,心上不知怎地,隻感覺靠近非常,彷彿好久前曾與麵前這位婦人交好過。隻她到底也在齊瑱身邊久了,多了些兒心機,是以謹慎翼翼地問道:“聽口音。你彷彿不是光州人氏。”
佩瓊傳聞,自是正中下懷,正要承諾,袖子已教武勇扯住,就聽得武勇哼了聲道:“這位太太雖是美意,可我們佳耦雖窮,也曉得分寸哩,不敢打攪。”說著裝模作樣地扶了佩瓊要走,暗中將佩瓊手臂一托,佩瓊也是個機警的,便又哭道:“當家的,我腳疼哩,實在走不得。”
紅柳待要勸幾句,無如翠樓臉上已帶出喜色來,隻得住了口,掀簾子出來。田大壯因問紅柳道:“紅柳女人,但是姨娘有甚叮嚀?”紅柳將嘴一撇,臉上暴露些不耐煩來,把鼻子哼了聲道:“有甚事?能有甚事!姨娘叫你將馬車趕歸去哩!”
轉念又想,翠樓雖是小時貧寒,可自到齊瑱身邊,齊瑱也算個有知己的,她再冇吃著苦頭,這些年也算安然順利。可玉娘呢,十數年來,玉娘在宮中殫精竭慮、苦苦掙紮,好輕易纔有了本日,看著是風景無窮,至尊至貴,可心上隻怕已是苦極了,隻靠替母家伸冤撐著哩。現在她已將前路鋪好,隻待翠樓出首,就好為沈家昭雪,如果翠樓這時畏縮,玉娘一定受得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