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董明河是鄉間郎中,全不懂太醫署的門道,過來一診脈,再討了疇前的方劑看了,先就把那些太醫太醫罵了頓,隻說他們怯懦如鼠,屍餐素位,如果無有本事,做甚太醫太醫,不若叫有本領的人來做如此。
因著董明河不肯攬功誇大,劉然更將他高看一眼,又就教了些婦人風眩之症,董明河所說與太醫們也合得上,就叫劉然起了心機,意欲聘請董明河入京為楚王妃診疾。依著劉然想來,能為親王妃診疾是董明河這等鄉野郎中可貴的機遇,不想董明河當時還不肯承諾。
董明河倒也不自謙醫術不佳,隻道吳江鄉親們待他有交誼,他不忍孤負,而京中名醫裡手甚多,有無有他,也不甚要緊。
原是楚王妃生得體肥,又與楚王同齡,也是將古來稀的白叟,是以得了風眩症,發作時離不得床,雖長年有太醫署的太醫們服侍著,倒是幾近無用。楚王與王妃數十年佳耦,看著老妻病得眼也睜不得口也開不了,哪能不心焦,自是竟日長歎短歎。幸虧楚王子孫浩繁,又都孝敬,看著母親祖母為疾病所苦,倒也各展神通,往官方尋覓神醫偏方。
玉娘聽乾元帝這話,饒是她千靈百巧,卻也不知該如何接話,隻得把袖掩麵道:“您好端端地說這個,我不愛聽哩。”乾元帝俄然又道:“今兒這酒倒是不差,晚膳時叫他們溫些來。”
董明河指引著世人將產婦屍身抬至樹下,又叫步隊中幾個婦人扯了本來卷著產婦的蘆蓆遮了一道,也不知他在裡頭做了甚,不過半晌就聞聲產婦痛苦□□之聲。又過得會,就聽著一聲嬰啼,連著孩子也生了下來,還是個強大的男嬰,現在那孩子已四五歲了,叫個天恩,倒是感激老天叫他遇著神醫董明河的意義。
倒是乾元帝自頭疾減輕以來,除著寧神丸的藥力須得熱酒催化以外,已罕用烈酒,怕激發頭疾發作,是以玉娘聽著這句,緩緩將掩麵的袖子移開,把個秋水眼斜睨了乾元帝道:“太醫們許您吃酒了麼?”
乾元帝將玉孃的鼻尖點上一點:“瞧你現在這模樣,倒像個後母,我如何會覺得你是個嬌怯軟糯的性子。我隻用一壺,不礙事兒。”玉娘啐了口,倒也肯叮嚀下去,晚膳時公然有一柄小小的白胎執壺,雖是色若凝脂,卻一點子斑紋也無,偏胎質又極薄,模糊透出裡頭酒液的虎魄色來,隻是酒壺也太小了些,乾元帝自家吃了兩盞,又親手喂玉娘喝了半盞,壺裡隻餘了一點殘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