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半刻鐘後,喧鬨聲忽起,接著便見一名三十出頭,梳高髻,著華服的女子緩緩入內,她徑直超出阿嫵於首坐上落座,頷了點頭,“翁主久候。”
楚翁聞言, 一臉不測看向阿嫵,而後眼風掠向藺荀, 刹時瞭然。他未推測常日裡運籌帷幄, 足智多謀的一人,竟在這男女之事上如此不開竅?做了豪傑卻不留名姓,這般錦衣夜行……實在是令人替他擔憂。
藺荀見阿嫵眸光垂垂由慚愧竄改成遊移,頓了一瞬,掀唇輕笑:“你不必思疑我彆有所圖,就算我對你確有圖謀,也犯不著以此為幌子來誆你騙你。”他忽而抬手,一把將桌案的藥碗拿起,抬頭灌下。
隻是唏噓歸唏噓,她對她,並無憐憫憐憫之心。
她不過是他名義上的夫人,這藺荀吃不吃藥, 豈是她能管得動的事?
默了半晌,阿嫵問他,“夫主身子有傷?”
阿嫵照實答覆,“夫主今早有事在身,已出門。”
阿嫵將這個神采支出眼底,心中莫名的有些不舒暢。
她的確生得不俗,五官精美,身量纖長,本日著一襲黛藍並牙色衣裙,衣上繡著模糊菖蒲紋,愈發將她氣勢襯得冷凝。與阿嫵稠濃妍麗的美有所分歧,她眉眼頎長,嘴唇輕浮,眉尾略有些上挑,一眼瞧來,有種格外的凜冽。
阿嫵曉得藺容這是故意要給她上馬威。
她的手伸在半空,藺容目光落在她細如凝脂的皓腕上,卻未接下杯盞。
藺荀蹙眉,當下便道:“若我遲遲未歸,你便自去處長姊問禮。”留下一句話,他倉促而出。
且聽我藺荀對這位長姊甚是恭敬。
短短幾句話,明白向阿嫵曉以短長乾係,且她氣勢安閒,不緊不迫,難怪桂嫗說這藺容是個短長的人物,眼下得見,公然不俗。
阿嫵聽到他斷了手,神采不由變得更加難堪,這世上千債萬債,最難還的便是情麵債,她最怕便是虧欠旁人。
隻是……藺荀昨日抱她入府,用手桎梏她時,那雙手清楚矯捷得很,哪像個斷手之人的模樣?
阿嫵目光低垂,眼風落在盛滿濃黑藥汁,熱氣環繞的碗上。
阿嫵猜想,那劉令一屋的很多姬妾最後都落得了身首異處的了局,十之八九便是因與藺容有怨,藺荀才下此手。
藺容言罷,目光掃視一週,又道:“為何隻要你一人?”
五年前,她二兄所為的確過分特彆,藺荀幾乎喪命,藺容要怪她也是無可厚非。但現在藺荀趁人之危,強娶於她……亦算不得君子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