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冇醒。
兩個聲音,如兩顆金珠子相碰,競相生輝。
綠菊又往東麵裡間,悄悄翻開簾,隻探了頭,靜悄悄地瞧去。百鳥梨木床前拉一層雲溪紗,模糊現著向裡而合的纖細身影。
守院門的丫頭坐著木凳倚著樹,半夢半醒。舊銅簪綰髻,且隨困頓點點的腦袋,在陽光下收回幽幽的光。
“外頭有誰?”
“綠菊,既是女人決定了的,我們隻要作好本份。”想想那些高如小山似的帳本,墨紫挑起青黛眉,表情頗好。
啪啪――這就急了。
微沉的音色輕揚。
“安媽媽,您歇口氣。”一扭身,就從矮桌上倒了杯茶,“方沏了一刻,還溫著。天不涼不熱的,喝著舒心。您又不是不曉得,女人比來養乏,過午就歇半個時候,這會子正睡著呢。要不,您漸漸喝,咱倆說個散話,等屋裡有了動靜,我馬上就給您傳去。”
午後春水澆夏枝,銀杏吐新綠,伸出牆外數枝,叢叢如孩童**,風動喜人。
安婆子啐了一口,倒是冇真脾氣,笑得一臉褶子,“狗冇追,卻叫喜鵲啄了。綠菊,女人在不?往屋裡給我報一聲去。”
等看清來人,丫頭還就敢說話了,“安媽媽,您這趕的,讓狗追了吧?”
“可不?還說是不能等的事,其他各房都圍著女人們打轉呢。”綠菊說了個七七八八以後,抬高聲說,“聽她說得彷彿真有喪事,可我想來想去,還是想不著到底有甚麼喪事。你說,年前女人回了這個家,老爺就把帳本收走了。太太大要上和和藹氣,說女人這些年管著家裡的鋪子,又走南往北的太辛苦,讓歇息過立夏。咱女人這頭歇息,那頭老爺就把帳本交給四爺和五爺了。甚麼意義?就是白辛苦的意義!”
綠菊見太太跟前最得力的管事婆子竟然忍了她這回,就知定然有功德。不過,前頭的功德,落到這院裡來,不見得真是功德就是了。
墨紫雙目烏彎彎如月,眸子裡一絲驚奇,“喜鵲?”
梅骨葉竹半壁方眼銅爐裡,淡淡一縷蒼直色,熏得是芍藥百合香,不冷有春暖,不濃有清甜。
啪――啪――門上銅環齊震。
“安媽媽剛纔如何跟你說的?”墨紫想曉得得更詳確。
另一翠綠手,穩穩端著桃木托碟,上有青煙底白瓷茶壺茶杯。比白瓷還細緻的腕上,一隻手鐲子都不戴。窄袖雲色春榴裙,楊柳綠葉陳色比甲,腰間一條新茶綠銀束帶,連個香囊荷袋也不佩,頭髮隻用緞子紮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