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想到這裡,渾身顫抖,不能自已。他感喟本身命苦,不料老來遭此大難。如果這時仍在兩江,或調在除直隸外的任何一省,這類不利的事也不會輪到他的頭上來。說不定還能夠講幾句麵子話,如同二十多年前的家書中所寫的那樣,獎飾姚瑩斬殺英夷為大快民氣之事,還送詩給前去福建仕進的金竺虔,鼓勵他:"海阪氛正惡,看汝斫長鯨。"當然,現在也能夠緩慢給太後、皇上上書,曆數洋人之罪,力申民氣可用,向洋人宣戰,以本身的名譽,說不定太後、皇上也會采取,但結果會如何呢?十年前,朝廷與洋人接仗,大大小小也打了不下百場,但幾近無一仗占上風,偶然候看起來是勝利,旋踵而來的便是更大的慘敗。三十年前的那次燒鴉片煙的戰役,給方纔進入宦途的曾國藩以深切的刺激,直到明天,他仍然清楚記得。當年道光帝派林則徐到廣東去禁菸,又同意他以武力回擊英國人的武裝侵犯,但厥後仗打敗了,道光帝又把任務全數推到林則徐的身上,將他撤職放逐。道光帝號稱聖明,頗思有所作為,尚且如此出爾反爾。太後乃婦道人家,皇上為未成年的老練,更不能希冀他們接受開仗後的龐大風險。到頭來,本身就會變成把國度推動災害中的禍首禍首,而國度必然也在人力、財力上接受著大百倍千倍的喪失。
"馬太守,你真聰明無能!"曾國藩從內心讚美,從內心感激。這個主張真是太好了,既可向朝廷作交代,又可堵塞洋人之口,本身的知己也不受怒斥。
固然如許,洋人畢竟是可愛的。中國人不歡迎他們,討厭他們的教會,他們為甚麼要死皮賴臉地呆在中國呢?為甚麼要強行在中國傳播他們的教義呢?他們究竟意欲何為:是為了打劫中國的財產,還是要利誘中國人的知己?清議也不是全然冇有事理的,我們應當藉此機遇,將統統本國人十足趕出國門,今後今後,不與他們來往,關起門來辦本身的事。你的船堅,我們不奇怪;你的炮利,我們不需求;你的千裡鏡看得遠,我們自古以來冇有這東西,也還是行軍兵戈,善用兵者亦能取勝。清議畢竟代表中國的民情、民氣、民風。倘使他曾國藩這時站在天津,如此振臂一呼,天下人都會豎起大拇指,獎飾他為愛國豪傑。而現在他卻要奉太後、皇上之命,代表中國向洋人低聲下氣賠不是,差遣工匠去修複百姓肝火燃燒的教堂,用昌大的禮節去安葬槍殺中國人的凶手,拿數十萬白銀去撫卹被人們恨之入骨的洋人,殺中國百姓的頭去平洋人的怨忿。他曾國藩哪怕功勞再大,職位再高,事理再充沛,他的行動也是逆民氣拂民望,損國格墜君威的,他也會受千夫所指,遭萬人唾罵,像張邦昌、秦檜那樣,作為一個漢奸賣民賊而遺臭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