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省吏治,弊端均甚多,皇上早已慮及,實為用人不當而至,朝廷自會嚴加整飭。長毛造反,罪大惡極,那是六合所不容的。"曾國藩對兆熊的過火不能附和。兆熊也認識到剛纔講錯,便不辯論,喝了幾口酒後,說:"長毛圍長沙城好些天了,想必湘潭已受踐踏。我成心交友些江湖朋友,請他們到我故鄉去練習團練,保境安民。""小岑兄識見高遠。"曾國藩知他已預感亂世將到,早作防備,的確比普通人高出一籌。
"河南的事提不得。"兆熊說,"宦海中的敗北並不亞於湖南。現在恰是秋收季候,但從開封光臨潁一帶饑民絡繹不斷,道旁時見餓殍,令人目不忍睹。""河南也是如許?京中還哄傳柏貴治豫有方哩!竟跟山東、安徽差未幾。"深深的憂愁從曾國藩瘦長的臉上現出,他偶然喝酒了。
《曾國藩年譜》:曾氏道光二十年"六月,移寓果子巷萬順客店,病熱危劇,幾不救。同寓湘潭歐陽小岑先生兆熊經理護持,六安吳公廷棟為之診治"。
曾國藩從嶽陽樓高低來,想起偶然間結識了一名本領出眾的江湖豪傑,本身又給他指引了前程,心中甚是歡暢,一個多月來喪母的悲慼臨時淡忘了一些。看看離入夜另有個把時候,便信步來到嶽州城的鬨郊區。隻見三街六市,人來人往,百行百業倒也齊備。十字路口一產業鋪門前圍著一堆人,地上攤開一張紙,紙上畫著反正交叉的格子,上麵布著幾顆吵嘴棋子。本來是街頭對弈!曾國藩年青時有兩個癖好:一個是吸水煙,一個是下圍棋。厥後,水煙戒了,對圍棋的興趣卻始終不減。隻是在公事忙時,儘量禁止著少下。自從六月份離京以來,兩個多月冇有下圍棋了,本日一見,如同故交相逢,饒有興趣地立足旁觀。
小岑是歐陽兆熊的表字。歐陽兆熊湘潭人,比曾國藩大四歲,家資敷裕,為人最是仗義疏財。道光二十年,是曾國藩散館進京的第一年,家眷尚未到,因而他居住果子巷萬順客店。一日,他俄然大口大口咯血,兩頰燒得通紅,不久便昏倒不省人事。剛好歐陽兆熊那年進京會試,與他同住一店。兆熊精於醫道,為之經心醫治。有十天之久,曾國藩水米不沾牙,兆熊整整在他身邊坐了十天十夜。曾國藩當時手頭寬裕,病中統統用度,全由兆熊承擔。曾國藩病好後,問他花了多少錢,他始終不說。從那今後,曾國藩視之如同親兄長。怎奈兆熊官運不濟,四次會試均不售,因而撤銷了仕進的動機。兆熊從小拜武林妙手為師,有一手好工夫,家中又有錢,便長年雲遊四海,廣結天下朋友。兩人一向手劄密切。厥後曾國藩官位日隆,兆熊感覺相互職位相差差異,複書漸疏;曾國藩也傳聞兆熊所交太濫,三教九流,無所不有,他怕受連累,信也寫得少了。漸漸地,兩人便落空了聯絡。本日在嶽州城相逢,二人都感到不測埠歡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