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了?"曾國藩問,純是一個淺顯老頭子的口氣。
"曾大人,你不熟諳我了?"中年男人走前一步。
這時,一個衙役出去,曾國藩叮嚀他做幾個精美的菜,提一壺好酒來。
康福徹夜實在冇故意機下棋,他竭力下了幾個子,逐步地把局麵挽返來了。方纔鬆一口氣,曾國藩又開口了:"價人,我曉得我活不久了,這局棋是我此生最後一局棋。固然我很想再留你在我身邊,實際上也冇有這個需求了。價人,我和你二十年前以圍棋瞭解,二十年後又以最後一局圍棋結束,提及來,這也是一段緣分。你還記得那年我跟你說過,我們都是棋子的話嗎?""記得。"康福沉重地應了一聲。
吵嘴棋子一個個地落在棋枰上,舊事也在康福的腦中一件件地浮出。他始終記得,在前去池州勸說韋俊投降的頭天早晨,麵對著棋枰,曾國藩和他的一番對話。
"那麼,我給你一萬兩銀票。""我吃穿不愁,要這銀子做甚麼?""價人,這不是我送你的銀子。"曾國藩的聲音又變得低緩起來,"這是你分內應得的,是補給你的欠餉。""曾大人,請你不要曲解了。我徹夜來,決不是為了向大人你討取甚麼。實話說,現在就是把一座金陵城送給我,我都不要。"康福的話裡帶著幾分憤怒,也充滿了幾分氣勢,使得曾國藩點頭不已:"這我曉得,我剛纔也不過是為了表示我的一點情意罷了。既然官爵祿利你都不要,過會我送你一件我小我的東西,留給你做個記念,想必你不會太不顧我的麵子。"曾國藩平生不喜奇珍奇寶。做翰林時,隻偶爾到琉璃廠去買點前賢書畫。古玩他最愛好,但太貴,買不起。厥後做軍事統帥,為根絕彆人行苞苴,他連這點興趣都丟棄了。因此除皇上所賜外,他幾近無一件珍稀。四個月前,一名從京師來的舊友帶來一件禮品。客歲初,周壽昌為頭聯絡一批湘籍京官,為慶祝曾國藩六十一歲大壽,用重金在王府井珠寶店裡買下一塊二十斤重的昆岡玉,請一名為宮中琢玉五十年的老匠師來鑒定,並由他視這塊玉的表麵琢一件器具。老匠師對這塊玉細心辨彆了三天,證明是一塊真正的藍田玉即古書上所稱的昆岡玉。這塊昆岡玉最大的特性是正中有一塊巴掌大的胭脂紅。老匠師故意要恰本地操縱它,揣摩來揣摩去,最後決定雕一個南極老壽星,那塊胭脂紅就雕作壽星手中所捧的壽桃。三個月過後,一個形神兼備的老壽星栩栩如生地展現在大師的麵前,特彆是手中那顆鮮紅欲滴的蟠桃,真是安排得天衣無縫,博得統統觀者的分歧喝采,當下便有人願出三千兩銀子買下這尊玉雕。老匠師含笑回絕了。玉壽星送到兩江總督衙門時,曾國藩喜得暢懷大笑,非常痛快地收下了。這也是他平生中接管彆人所贈的獨一一份重禮。現在,他盤算主張,要把這個禮品轉送給康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