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七出去,送給曾國藩一封家書。一年多前,歐陽夫人挈後代出都還湘,這信是宗子紀澤從湘鄉故鄉寄來的。除稟安外,還夾了幾首剋日作的詩,請父親為他點竄斧正。曾國藩記得,前次給兒子的信,除談做人的事理外,也談到了作詩的事。他以為兒子本性氣清,氣度淡泊,宜學陶、孟之詩。想起昨夜的無端驚駭,曾國藩發覺本身的心靈深處,竟然仍埋藏著怯懦的一麵,而兒子的清、淡,是否就是秉承本身的這個方麵呢?倘使真的如許,那便可駭了。他決定今早就給兒子回封信。
"是的,你到都城去走一趟,做一樁極其首要的事情。"曾國藩神采嚴峻地說,"有幾件事我很奇特:前次衡州出師時,突遭降二級處罰,莫非真的是為楊健請入鄉賢祠嗎?此次先有署鄂撫之命,冇有幾天又改賞兵部侍郎銜,陶恩培來湖北,另有阿誰德音杭布的光臨,樁樁件件,都令人沉思。這不但乾係我小我的榮枯,我對此並不在乎,主如果對我們湘勇的前程乾係甚大。你懂嗎?""大人放心,這中間的乾係我懂。"康福已認識到此行的不凡意義,他非常持重地說,"不瞞大人,這些事我也想過,隻是不敢跟大人提罷了。不過,我這是初度進京,對京中人事一無所知,這等朝廷奧妙,我如何能探聽獲得呢?""你白手去當然不可。"曾國藩指著案桌上一遝信說,"我這裡有三封信,你帶上。一封是給翰林院侍講學士袁芳瑛的,他是我的後代親家。一封是給內閣學士周壽昌的,他是個京師通。另有一封給穆彰阿大人。他是我的座師,雖已致仕在家不管事,但關於朝政,他一貫是動靜通達的。他們有甚麼事會跟你講真的。"說完又給康福一張三千兩銀子的戶部官票,以便他在京師相機行事。康福慎重其事地接過三封信和銀票,將它藏在內衣裡,心中充滿著一種遭到特彆信賴時所感收回來的衝動,對曾國藩一鞠躬,回身向門外走去。剛要出門,曾國藩又悄悄叫了一聲:"價人。"康福趕緊轉頭:"大人另有何叮嚀?"曾國藩凝神望著他,漸漸地說:"你此番進京,統統必要絕對保密,到三位府上拜訪時,要斷黑纔去,平時不要上街逛店。你就住在城南報國寺外賢至旅店,那邊平靜。選一匹好馬,徹夜就走,對人說是回沅江故鄉辦點急事。事畢即歸。" 康福一一記著,告彆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