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時薛阿姨李嬸都在坐,邢夫人及尤氏婆媳也都過來存候,還未疇昔,賈母向王夫人等說道:“今兒我才說這話,平日我不說,一則怕逞了鳳丫頭的臉,二則世人不伏。本日你們都在這裡,都是顛末妯娌姑嫂的,另有他如許想的到的冇有?”薛阿姨、李嬸、尤氏等齊笑說:“端的少有。彆人不過是禮上麵子情兒,實在他是真疼小叔子小姑子。就是老太太跟前,也是真孝敬。”賈母點頭歎道:“我雖疼他,我又怕他太聰明也不是功德。”鳳姐兒忙笑道:“這話老祖宗說差了。世人都說太聰明聰明,怕活不長。世人都說得,大家都信,獨老祖宗不當說,不當信。老祖宗隻要聰明聰明過我十倍的,如何現在如許福壽雙全的?隻怕我明兒還勝老祖宗一倍呢!我活一千歲後,等老祖宗歸了西,我才死呢。”賈母笑道:“世人都死了,單剩下我們兩個老妖精,有甚麼意義。”說的世人都笑了。
寶玉聽了,又喜又氣又歎。喜的是平兒竟能體貼本身,氣的是墜兒小竊,歎的是墜兒那樣一個聰明人,作出這醜事來。因此回至房中,把平兒之話一長一短奉告了晴雯。又說:“他說你是個要強的,現在病著,聽了這話更加要添病,等好了再奉告你。”晴雯聽了,公然氣的蛾眉倒蹙,鳳眼圓睜,立即就叫墜兒。寶玉忙勸道:“你這一喊出來,豈不孤負了平兒待你我之心了。不如領他這個情,過後打發他就完了。”晴雯道:“雖如此說,隻是這口氣如何忍得!”寶玉道:“這有甚麼氣的?你隻養病就是了。”
寶玉因掛念著晴雯襲人等事,便先回園裡來。到房中,藥香滿屋,一人不見,隻見晴雯獨臥於炕上,臉麵燒的飛紅,又摸了一摸,隻覺燙手。忙又向爐大將手烘暖,伸進被去摸了一摸身上,也是火燒。因說道:“彆人去了也罷,麝月秋紋也如許無情,各自去了?”晴雯道:“秋紋是我攆了他去用飯的,麝月是方纔平兒來找他出去了。兩人鬼鬼祟祟的,不知說甚麼。必是說我病了不出去。”寶玉道:“平兒不是那樣人。何況他並不知你病特來瞧你,想來必然是找麝月來發言,偶爾見你病了,隨口說特瞧你的病,這也是情麵乖覺取和的常事。便不出去,有不是,與他何乾?你們平日又好,斷不肯為這無乾的事傷和藹。”晴雯道:“這話也是,隻是疑他為甚麼俄然間瞞起我來。”寶玉笑道:“讓我從後門出去,到那窗根下聽傳聞些甚麼,來奉告你。”說著,公然從後門出去,至窗下潛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