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薛阿姨和寶釵進園來瞧寶玉,到了怡紅院中,隻見抱廈裡外迴廊上很多丫環老婆站著,便知賈母等都在這裡。母女兩個出去,大師見過了,隻見寶玉躺在榻上。薛阿姨問他可好些。寶玉忙欲欠身,口裡承諾著“好些”,又說:“儘管轟動姨娘,姐姐,我禁不起。”薛阿姨忙扶他睡下,又問他:“想甚麼,儘管奉告我。”寶玉笑道:“我想起來,天然和姨娘要去的。”王夫人又問:“你想甚麼吃?返來好給你送來的。”寶玉笑道:“也倒不想甚麼吃,倒是那一回做的那小荷葉兒小蓮蓬兒的湯還好些。”鳳姐一旁笑道:“聽聽,口味不算崇高,隻是太磨牙了。巴巴的想這個吃了。”(未完待續。)
一進院門,隻見滿地下竹影整齊,苔痕濃淡,不覺又想起《西廂記》中所雲“幽僻處可有人行,點蒼苔白露泠泠”二句來,因悄悄的歎道:“雙文,雙文,誠為命薄人矣。然你雖命薄,另有孀母弱弟,本日林黛玉之命薄,一併連孀母弱弟俱無。前人雲‘才子命薄’,然我又非才子,何命薄勝於雙文哉!”一麵想,一麵儘管走,不防廊上的鸚哥見林黛玉來了,嘎的一聲撲了下來,倒嚇了一跳,因說道:“作死的,又扇了我一頭灰。”那鸚哥仍飛上架去,便叫:“雪雁,快掀簾子,女人來了。”黛玉便止住步,以手扣架道:“添了食水未曾?”。那鸚哥便長歎一聲,竟大似林黛玉平日籲嗟音韻,接著唸叨:“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試看春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儘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黛玉紫鵑聽了都笑起來。紫鵑笑道:“這都是平日女人唸的,難為他如何記了。”黛玉便令將架摘下來,另掛在月洞窗外的鉤上,因而進了屋子,在月洞窗內坐了。吃畢藥,隻見窗外竹影映入紗來,滿屋內陰陰翠潤,幾簟生涼。黛玉無可釋悶,便隔著紗窗調逗鸚哥作戲,又將平日所喜的詩詞也教與他念。這且不在話下。
話說寶釵清楚聞聲林黛玉刻薄他,因掛念著母親哥哥,並不轉頭,一徑去了。這裡林黛玉還自主於花陰之下,遠遠的卻向怡紅院內望著,隻見李宮裁、迎春、探春、惜春並各項人等都向怡紅院內去過以後,一起一起的散儘了,隻不見鳳姐兒來,內心本身策畫道:“如何他不來瞧寶玉?便是有事纏住了,他必然也是要來打個花胡哨,討老太太和太太的好兒纔是。今兒這遲早不來,必有原故。”一麵猜忌,一麵昂首再看時,隻見花花簇簇一群人又向怡紅院內來了。定眼看時,隻見賈母搭著鳳姐兒的手,背麵邢夫人王夫人跟著周姨娘並丫環媳婦等人都進院去了。黛玉看了不覺點頭,想起有父母的人的好處來,早又淚珠滿麵。少頃,隻見寶釵薛阿姨等也進入去了。忽見紫鵑從背後走來,說道:“女人吃藥去罷,開水又冷了。”黛玉道:“你到底要如何樣?隻是催,我吃不吃,管你甚麼相乾!”紫鵑笑道:“咳嗽的纔好了些,又不吃藥了。現在固然是蒲月裡,氣候熱,到底也該還謹慎些。大朝晨起,在這個潮處所站了半日,也該歸去安息安息了。”一句話提示了黛玉,方感覺有點腿痠,呆了半日,方漸漸的扶著紫鵑,回瀟湘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