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梅蕊再醒來時是被肩上的傷給疼醒的。
民以食為天,懷珠美滋滋地走到桌邊坐下,福三兒聽著她吃麪時刺溜的聲音,暗自咂舌,真是鹵莽。他跟著陸稹,陸稹的吃穿用度,無一不是頂邃密的。在福三兒眼中,旁人如果和陸稹相較起來,天壤之彆便是這麼用的。
陸稹身邊不喜好太多人服侍著,人多手雜,他的父親曾在這一事上吃過虧,終究喪命在斷頭台上,是以他向來都銘記不忘。懷珠出去後殿中便隻剩他與梅蕊兩人,暖黃的燭光相照,替她慘白的臉添了幾分赤色。
困頓的很,懷珠伏在桌上小憩了一會兒,夢裡是昔年她與梅蕊在太液池便放河燈的場景,水波推了燈盞去,她問梅蕊許了甚麼願,梅蕊笑著對她道――
“你甚麼時候來的?”梅蕊說話的聲氣都是虛的,懷珠聽了心疼,淚珠子大顆大顆地往下掉,不敢捉她那隻被紗布裹著的手,隻能掐著掌心的肉,哭泣道:“蕊蕊,都怪我冇有護好你。”
但冇過一會兒,福三兒又返來了,手裡頭端了碗麪條,撒了蔥花和肉末,慢起來饞人得很,懷珠眼睛都看直了。他將麪條往桌上一放,看懷珠目不轉睛地看著這邊,彆扭地擰了眉:“你不是餓了嗎?”
“你!”懷珠被她哄得冇了脾氣,紅著眼瞪她,她躺在床榻間,笑都顯得勉強吃力,剝皮見骨的傷,一時又是唉聲感喟的。福三兒從內裡端著銅盆出去,內裡打了水,又搭著張帕子,往懷珠這邊看了眼,道:“懷珠女人,梅蕊姑姑她才受了傷,需求靜養,你同她發言豈不是讓她傷神?大人臨走前交代說姑姑有些發熱,喊了太醫來看,藥正在後邊煎著呢,您還不如來替咱家搭把手,先絞了帕子給姑姑她搭在額上。”
懷珠辦完了事兒,嘴上又閒不住,想要掀被子去瞧梅蕊左肩的傷,福三兒趕快將她攔著,大感頭疼:“懷珠女人,您忘了大人之前對你說的話了?”
陸稹不知是甚麼時候來的,瞧他的模樣,倒像是在床邊坐好久了,他朝懷珠看過來,眼中的神采波瀾不驚:“出去吧。”
心間莫名一動,懷珠茫然地點了點頭,福三兒理正了衣衿便往外去了,那方帕子在手間絞了絞,竟生出些不該有的綺思。
陸稹眉心皺了皺,她又笑道:“帳頂的芙蓉都被奴婢看得不美意義了,奴婢要再這麼瞧著她,指不定她就再不開了,您行行好?”
最後四個字兒又軟又綿,像要將人的魂給勾走,陸稹嘴角一抿,將杯盞放下後,扶著她漸漸坐了起來。她忍著疼,但就這麼一會兒都已經累得滿頭大汗,後背靠上床頭後長舒了一口氣:“這會兒都甚麼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