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揉著眼的太子頓了頓,抽泣道:“哄人,山魈見了……見了本宮……也要跪下的……本宮是真龍天子……天子……是不懼鬼神的……”
他笑得開闊蕩,瞧不見一絲陰翳,與這暗沉的氣候格格不入:“如何,旁人能稱你夫子,某便不能了?”
文學館本就是個安逸衙門,常日館中的宮人閒暇無事就湊在一起天南地北的講談,梅蕊偶然髦起了還會與他們開幾場辯論,勝負不首要,得意其樂罷了。
太子一邊吃著糖糕一邊道:“去吧。”她應了後從桌下鑽出來,就這一會兒的工夫本身的腿也已經麻了,扶著桌沿穩了好一會兒,正籌辦去給這纏人的祖宗倒杯水以免他被噎著時,內裡傳來唱喏聲:“護軍大人到——”
他橫眉一鎖,在一片膜拜中淡然開口:“殿下在那邊?”
隔幾今後梅蕊去文學館當值的路上碰到了趙淳,趙淳是當今趙皇後的侄子,到底有趙家的蔭封在,順順鐺鐺地在南衙禁軍處領了個親衛的差事,於宮城中混得風生水起。梅蕊還記得七年前本身第一次見到他時,尚是個身量與本身相稱的少年,七年後卻比本身高出足足一個頭,生得星眉朗目,踩著烏皮六縫靴,細鱗甲在夏季的北風中散著凜冽的寒光,踏實的棉衣讓他看起來格外高大,虎背熊腰的。他身後還跟著一列衛士,他見著梅蕊後便讓身後的衛士停下,把著吳鉤朝她走來,咧嘴笑道:“梅夫子,這是上值去了?”
梅蕊噯了一聲:“趙大人是在打趣我呢?”
年紀小小,色厲內荏的工夫倒是學了個十成,但配上那張微微有些肉的臉,倒冇甚麼威懾力,梅蕊忍著笑:“是奴婢超越了,不過奴婢聽聞腿麻了會長不高。”她漸漸站起家來,向太子行了個全麵的禮:“奴婢辭職。”
她如許一說,太子倒真感覺是如許的,但小孩子的倔脾氣起了,如何攔也攔不住:“這與你有甚麼乾係!你出去!閉上嘴,不準發言,也不準告發!”
懷珠笑嘻嘻地靠近她,一雙冰冷的手就往她懷裡鑽,梅蕊被激得驚呼一聲,扭身就躲,懷珠不依不饒地追了上來,一張榻就那麼大,膝行幾步就被懷珠給撲倒在軟褥子間,懷珠捧著她的手,拿臉蹭了蹭:“蕊蕊真好呀。”
梅蕊笑眯眯地靠在窗前,隔著那薄薄的窗戶紙,能聞聲北風在外凜冽的吼怒之聲,她道:“我不怕啊。”
梅蕊自十二歲入宮,現在業已七年了,宮女入宮滿十年便可出了這稚紅宮城,歸家尋親,但她卻對三年後出宮那一日的到來有些茫然,倒不是她喜好這宮城不肯出去,隻是她尋不到歸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