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份兒上,已是甚麼都挑瞭然,元謙卻笑了聲,問:“父親是從那邊聽來的,說這些事是兒子做的?”
甚麼?!
元謙聞言,笑而不語,那笑彷彿平常,卻總讓人感覺有些淡淡的諷刺。
“哀家徹夜在宮中做了一夢,夢見你久病忽愈,覺得此乃大吉之兆,等不得明日宣你進宮,便出宮看你來了。哀家宣了瑾王來替你診診脈,看看是否一夢成真。”元敏嘴上說著大吉,眸底卻無笑意,目光幽寒,舒展著元謙。
暮青隨鳳駕進了閣樓,見一男人坐在鐵樺木精製的輪椅裡,玄青錦袍,都四月時節了,腿上仍蓋著張薄毯。男人的眉宇與元修有三分相像,卻不見疏朗豪烈的豪傑之氣,氣度頗似儒雅的賢者。他背襯軒窗而坐,桌上錦燭光暖,嗚嗚泱泱的人上了閣樓,衣袂之風掃得燭火驚撲,燭光忽明忽暗,男人的笑容顯得忽陰忽晴。
“孽子!”元廣痛斥一聲,問,“那些事果然是你做的?”
相府裡三子四女,嫡庶有彆,元謙卻單獨居住著一座南院,北有涼舍南有暖閣,冬暖夏涼,一利用度形同嫡子。徹夜,全部南院都被火把照得透明如晝,反襯得閔華閣裡燭光暗淡,格外清幽。
元廣聽聞暮青深夜求見,深知若非要事,她必不登相府的門,因而便與華郡主一道兒起來,穿衣梳洗後傳人到花廳相見。
一把解剖刀悄悄入了手,隻要元謙的神情有異,她便可當即脫手!
“姑母,父親,母親。”元謙聲音踏實,彷彿笑起來都吃力。
前院再靜,下人們垂首而立,連呼吸都繃著,似繃緊的弓弦,唯那神駒圍著樹下吃草,馬蹄叩著天井裡的青石,喀噠,喀噠,似老廟夜裡敲著的木魚聲,聽得民氣頭空慌,彷彿徹夜要產生的大事冥冥當中早已必定。
這是他可貴的讓步,哪怕對元修,他都從未如此過,元謙卻又笑了一聲,這回任誰都看得出他的諷刺。
元敏入得花廳,華郡主已到,下人們連存候的聲兒都冇聽到,門便又關了起來。
天下皆知巫瑾醫病救人的端方,但這端方對元家無用。巫瑾也冇提,亦冇多嘴問為何不讓太醫來診脈,隻點頭而應,跟著鳳駕往南院而去。
門一關就是一個時候,四更天的梆子聲從長街上傳來時,管家陶伯被傳進了花廳,出來後神采白如月色,將護院統領喚來低聲叮嚀了幾句,統領去後,相府後園的火把便亮了起來。一圈火把圍了南院閔華閣,兩溜兒火把直出府去,一行去往盛京宮的方向,一行去往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