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太陽終究不吝傾灑金芒,如同佛光普照大地,令人一掃連日來心頭沉澱的陰霾鬱結,暢暢快快舒了口氣。元月初的那場大雪未及儘數溶解,跟著時偶然歇地又落了幾場冰雨和小雪。雨雪連連,總不是能叫人歡樂的。便有幾日未曾落雨落雪,天上卻也總堆著那麼幾朵沉重欲墜的陰雲,仿若壓在人的胸口上,憋悶得短長。
鬼眉自嘲地勾了勾唇,不再理睬此話。轉臉對坐在中間一名身著儒衫又腰間佩劍的中年男人笑意稱謝:“白當家,賴您詩書滿腹、文章風騷,引來這一場斑斕口筆之爭,那焦安師才氣在朝上順利壓服天子、促進武林大會,實在是功不成冇啊!”
和那人緊鄰而坐的白謙君倒是麵帶笑意,暗自竊喜。父親大人現在也會開打趣了,可算幾十年的固執陳腐有了竄改,終究放開了胸懷。
鬼眉當得白瀚文的“開竅”之師,而白駝嶺高低行事風格、品德脾氣,又儘為鬼眉所熟知,此等密不成宣的大事上頭,相互的信賴和默契,那也是非常可比的。畢竟,已經是不打不瞭解的多年緣分了不是?
白瀚文見她似有顧忌,便笑道:“固然女人當年有些童言無忌,但是此中事理卻也叫人振聾發聵。人間既有‘百無一用是墨客’之說,卻也有‘天下最好皆文章’之論。白某先是過於自大,後又走了另一個極度,乃是白某一時迷障,非關文章之過,更非女人之錯。筆墨文章亦是手中刀劍,本是器物就當為人用之,冇事理令人反受其累。是白某起初流於其表,忘了物儘其用,反倒令這一肚子墨水成了累墜死物。女人大可放心,白某現在已然想通此中樞紐,就再冇有那些好笑的陳腐動機。女人有事但說無妨,白某定當極力。”
鬼眉囧了一下。
白瀚文聽後未曾立時明白此中企圖,蹙眉沉吟了半晌。略一考慮,便也明白了對方的言下之意,遂展眉滑頭笑道:“唔,兵部多出將才,也不乏寫得一手好字的文武雙修之人,可不知此次趕上的幾位,有冇有擅於此道的。”同時暗自猜度,這遭一同前來的這麼些江湖同道,怕是也有很多各家所長叫這丫頭覬覦上了。
今兒個總算是雪後初晴,非常不錯。
“女人還是彆稱我白當家吧,儘管照之前一樣稱呼便是,白某不惱。‘白當家’、‘白當家’,聽著實在有些像是女人用心諷刺白某的。嗬嗬嗬......”
而這白瀚文,自幼便於詩書文章上顯得天賦異稟,偶然間又窺見了前輩手劄,曉得了自家來源,便更以文章風騷高傲,書香之子自居。乃至長成後,仗劍豪情少了幾分,陳腐酸氣倒多了多少。當年鬼眉少不更事,初闖江湖,首當其衝地便被白瀚文有緣趕上。他那引經據典的咬文嚼字,又怎敵鬼眉自小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兼之正理膠葛?氣結之下,感念家世,感覺世事弄人,虎落平陽,一時腦筋發熱,便解了腰帶在後山上掛枝了斷。天然冇有死成,反成了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