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次想要抬手觸摸一下那張瘦得讓民氣疼的臉，終又是怕擾了他，再幾度放下。然後，便有溫熱從眼眶中一滴一滴滑落，無聲地跌碎在身下。接著便是成行，成串，滾珠如簾，傾瀉如雨。直冷靜地仿似要乾枯了身材裡全數的水，才見收見緩。過了半晌，又再滾滾而下。
現在，那樣的至心，便是揮汗做出龍肝鳳髓，嘔血繡出滿幅畫屏，也再喚不返來了。
在她分開的背影以後，那榻上的人，卻忽的展開了雙眼，充滿血絲，充滿了蒼茫。
池鳳卿的臉上，也垂垂暴露昔日淡淡溫雅的笑意。
一頃刻間，時空彷彿錯位，如同他與她聯袂並肩，緩緩同業。
鬼眉悄悄端起榻前的炭盆，往遠處挪了挪，又回身將門簾撩起一半，散了散煙氣。固然那炭盆裡燒的是上貢的良好無煙柴炭，每根都顛末內侍監一一詳確遴選，連是非粗細都普通無二，她還是怕熏壞了他。腦筋裡始終留著，那日他高燒不退，屋子裡炭火熏得他更加熾熱不減，麵赤如染。
迴轉過來，又怕他凍著，悄悄提起榻前的一塊獸皮毯子，往那被子上加去。見他微微動了一下，恐怕驚醒了他，好半天賦敢將毯子悄悄放下。然後本身在拖至榻下的一截上坐了。
隻那麼悄悄地坐著，就著微光悄悄地看著睡夢中的他。
鬼眉又在原地遲疑了半晌，終是鼓起勇氣，撩簾走了出來。
內間不大，也冇有床，隻是臨時用木頭架設出一個略略高出空中半尺的台子，勉強算得是方矮榻，鋪了毛毯被褥。池鳳卿現在便溫馨地睡在那矮榻上，微微側臥向內，暴露大半清楚的麵龐。
而後，便在暗夜中一呼一吸著她的茶香，回想往昔的點點滴滴，任她那無聲的抽泣落在內心，漸漸積聚成一個水泡，垂垂脹大。直到聞聲她分開時的一語輕言，刹時碎裂。接著，便濕了他的眼眶。
又忍不住心中歎惋。是啊，便是如許半點賢惠冇有，連茶湯也未曾親手奉上一碗、一塊帕子未曾為其繡過的人，偏就能得過他那樣的誠懇以待。他那樣滿心歡樂地看著她，卻從未感覺她不好，也從未要求過一碗羹湯、一段針線。
營帳再大，也比不得家中寬廣。那道薄薄的布簾一撩，一張非常熟諳卻又尖瘦得彷彿有些陌生的臉，便突入了鬼眉眼中。
池鳳卿木然呆坐了半晌，然後緩緩起家，到了外間。然後憑著昨夜的感受，順著鬼眉的腳步一步步重新走過，將本身的腳底印在她留下的足痕上。學著她昨夜能夠的行動，從障壁到桌椅，再到幾案碗碟，一一摸過，感受她指尖留下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