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寒光攻到麵前的那一刻,周乾強抑住心頭慌亂,驀地抽出兵器用力抵擋,卻見公主手中的刀刃在空中一個淩厲遁藏收住守勢,反手朝著他的腰側猛擊而來。一瞬刀柄狠狠撞上他腰側穴位,頓時整隻右臂一陣痠麻,竟是將手中兵器一下落到了地上。
她那麼衝動,哭得眼淚鼻涕沾滿了他的衣衿,他倒是揚手,和順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她哭了好久好久,邊哭邊是斷續說著無人聽得懂的苦衷,混亂無序的話語中,他一向耐煩應著她,幫她順氣的掌心一向輕撫在她背上,一下,又一下。
“彷彿熱度已經退了,要喝水麼?”
入眼,便是那本不該呈現在麵前的容顏,鳳目當中閃過一絲驚奇,隨即染上一抹黯然。麵前的少女,紅唇輕抿墨瞳幽深,阿誰神采,並不是他願定見到的。
多年以後,當還懵懂不知人事的他偶爾聽聞了當年瑛貴妃的蹊蹺死狀,暗裡扣問養母蘭妃時,當時蘭妃那一瞬心驚忍著哀思卻死力否定的模樣,便是時至本日,他還是影象猶新。
比起上一世叛軍攻城國破家亡,起碼這一世,她終究能夠儘了上一世未儘的孝道,在皇叔百年以後,好好將他安葬。而後,不管東離如何,不管江山如何,起碼她的皇叔不再是亡國君主,他會長眠於東離皇陵,史乘記錄的,亦會是這個英年早逝的帝王,光輝光輝的平生。
那清淺的聲音,儘帶殺意。
他的母妃,當年榮極一時寵冠後宮,卻終究死在了後宮爭寵的凶險毒計下;而他的養母,卑躬屈膝低眉紮眼活了一輩子,隻為將兩個孩子安然扶養長大。
直至那一日,當皇權之爭疇昔後的第八年,他再一次踏入這個就像被謾罵了的滅亡之地,當年的血親兄弟死得死囚得囚,這偌大的皇宮內院變得更加陰冷蕭索,而他自幼敬愛的兄長,已是走到了生命的絕頂。
寢殿閣房,瓏瑜公主神采清冷坐在龍榻之側,身前,太醫鬱林芳,十數宮人還是保持著昨夜的姿式,已是跪了一夜。
那一夜,回宮路上寒毒複發,那一刻,腦中迴旋的,便是這十年之間她統統的音容笑容,純真如往昔,甜美,如往昔…
當那明滅燭火最後一個騰躍化作一縷青煙,床榻之上,神采慘白的男人終是微微睜眼,醒了過來。
直至最後一根布條解開,公主後退一步,屈膝跪於床前,開口,聲音很輕很安靜,已是做好了統統定奪:“啟稟聖上,瓏瑜請旨,自徹夜起每日入明安殿陪侍,望聖上恩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