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帥“哼”了一聲,待要批評,被小鈴鐺哭得心煩,咚咚咚走向嬰兒房。他穿的是馬靴,踏在地毯上時很傷毯子,陳太太跟他說過一次,歸正在上海來去也是車子,就穿皮鞋也好,莫要再踏馬靴了罷!陳大帥答說,平生兵馬,是他本質,穿不慣皮鞋,那樣淺薄劣薄的,抬腳怕掉下去、落腳怕踏穿,坐辦公室小白臉才穿的。陳太太大膽回道:你家居時愛穿的布鞋,何嘗不是淺薄劣薄?陳大帥瞪起眼來,陳太太就不再提了。
陳大帥心也軟下來,想他和陳太太本是同親,當年她是本地令媛蜜斯,百裡周遭著名的美人兒,且慧且賢,怎輪獲得他這大老粗,多虧時勢不好、各方混戰,他拉了十來小我、三四杆槍,打到幾百人的步隊,彷彿也成處所一霸,就強娶了陳蜜斯。那真叫半搶半娶,天幸勝利,既過了門,他對她是又愛又畏,她也委實是斷念塌地與他過日子。這是他的福分,他應惜福。
陳大帥在當軍閥時,自封的大帥,歸順中心後,受封的軍銜是上校,直接統領於顏中將。陳太太點了點頭,回房間去,陳大帥猶在活力:“老子在外頭流血流汗,返來聽雞零狗碎的聒噪,你說像甚麼!”
尹愛珠頭也不回改正:“今後有險阻處所,你替爹去打戰纔好。”
這馬靴踩在樓梯的地毯上聲響還好些,上到走廊,踏在花磚上,清脆驚人,安香在嬰兒房裡早聞聲了,回身捏了捏眼皮、含了兩泡眼淚,專等著告狀。她吃準了陳大帥喜好小鈴鐺,用小鈴鐺哭聲引了大帥來,再打小陳述,那是常常能告準的。
他吐出枇杷籽,陳太太拿水晶菸灰缸替他接著。他道:“剛纔我急了,在人麵前叫你冇臉,對不住,太太。”
陳太太道:“是。故鄉剛帶來的。路上悶壞了些,我揀好的攢這一盤子,正等你返來吃。”
安香這才發覺陳大帥情感不是普通的差,怎敢再撒嬌撒癡,忙忙回身要哄女兒。小鈴鐺被陳大帥一吼,嚇著了,攥著兩個小拳頭,哇哇哇哭得要背過氣去,再不肯聽勸。安香急得背上躥汗。二姨太太尹愛珠正牽著她兒子、陳三公子思斐過來迎陳大帥,看了看,放開思斐,到安香身邊,輕柔道:“mm,給我看看罷!”接太小鈴鐺與奶瓶,餵了一下,感覺不對,到窗前看看,道:“本來孔堵住了。”便拆開奶嘴玩弄。
陳大帥原不想吃,鼻嗅其香,目觀其色,呆了呆:“這個……家裡的?”聲音不覺軟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