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十六歲的時候——或者該叫“李女人”——確切是個官家蜜斯,固然同繁華兩京比擬,她出身之地隻是個不甚起眼的小縣,但在那十六年裡卻也衣食無憂,足稱嬌生慣養。隻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烽火燃向汴都城時,全部中原又有幾家不惶恐。小縣城裡的末品官員在亂世天然豐衣足食,可在搖搖欲墜的江山裂縫裡,既冇有鄉紳大戶那般富甲一方,又冇有農夫獵手那般身強力壯,一夕流浪,前程乃至還不及布衣明白明朗。兩京東西路稍有預感的人家早在靖康城破之前就已開端往南遷逃,李家天然也有此心,隻是一來,身為朝廷命官,不是想走便能走,二來,宋金交兵勝負未分,長年紮根於此的總都懷了幸運,三來,一家人也深知——除了“仕進”,本身並無所長,真要離了這碗飯,還不知如何前程。
“那……隻說您曉得的就好。”
他在瞿安房間看了一看。屋中除了一張木床,一個衣箱,冇剩甚麼安排。被褥已清走了,衣箱也是空的,四壁明淨,乾清乾淨。傳聞瞿安之前大多數時候都待在屋中,即便造些小物件也是在其間——當時五五曾送過本身一個暗器筒,送過沈鳳鳴一捆焰火筒,皆是機簧裝配,都是這間屋裡造的。
“我認得他。”夏君黎道,“但不是太熟。夫人能與我說說他的事麼?”
李夫人點著頭,俄然目光瞥到韓女人,麵色就是一沉:“你出去。”
若與昨夜從俞瑞那邊聽得的故事對比,此時瞿安呈現在這縣上,合法是靖康二年城破後,他再度分開陳州黑竹會總舵,前去汴梁的半途。此時的他不知可已曉得他要殺的金使就在汴梁,可總之——他隻是路過,在這縣上應當也冇有逗留太久——因為未久以後便傳出“換旗刀”殺金人的動靜;但或也不但僅是“路過”,或也不是完整冇有逗留,因為再未久以後,他便因對完顏宗望動手被擒,厥後被俞瑞救回黑竹,理應是冇機遇再回這縣城裡來了,若要說他與李女人有過甚麼舊緣因果乃至於厥後竟有了淩厲,立便是這一趟。
“好啊,”李夫人欣然應允,不過隨即卻停頓了一下,彷彿有些赧然似的,“但我……我也有好久冇見到他了。我曉得得也不是很多……”
夏君黎正這般想著,轉頭隻見韓女人不知何時已然站在屋外。“君黎公子,”她微微向他笑著,“可曾有甚麼發明?”
夏君黎曉得淩厲的母親姓李,因了向來也冇與瞿安有過伉儷之名,稱瞿夫人天然是不當,也便隻能稱作李夫人了。韓女人與淩厲當然是有伉儷之名,但她在這家中彷彿一貫並未肯以之自居,也不知是不是出於對蘇扶風的一點謙讓,對瞿安和李夫人便也從未以爹孃相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