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中之人彷彿還遠冇有觀戰之人那般嚴峻,隻聽前麵沈鳳鳴抱琴猶笑道:“秋女人,此琴二十五絃,於你來講太大了些,就讓給我占個便宜吧。”說話間手勢一指,意示請秋葵就坐。
再多聽幾節,曲調卻又與《湘君》頗多分歧。曲是古風,與《湘君》擊節停頓都很類似,可偏在那些最為要緊之處,又與之背道而馳。她按捺不住,起手欲待撥琴改正於他,可伸指及弦,又感覺那些背道而馳之處,彷彿也恰到好處,並不損了這曲的完整——反像是這同一曲的另一麵。
琴是不是好琴雖一定大家識得,可二十五絃必是大琴,也足以諦視了。一時候場間數百目光儘皆落在那琴身,重視蘇扶風的人倒少了。隻是,她既已在眾目睽睽之下露麵,終也冇那麼輕易再隱去身形。單疾泉稍一環顧,還是令向琉昱去將她請來同席。
秋葵麵色已變。她並冇有與她照過麵——可她曉得,這女子身上負著的,是本身進內城之前,不得不留在臨安城中的“七方”琴匣!
她未肯立即便說,原是因沈鳳鳴的相求,可實在現在說與不說,他與秋葵之比武如箭在弦上,都已是不得不發了。
直到沈鳳鳴撥響琴絃之前,秋葵仍對他較量之意心存疑慮,可本日這個寬袖攜琴的他,竟彷彿真的有幾分像是識音之人——那是她以往從未想過的。她不敢掉以輕心,勻息之間,一霎不霎地隻諦視著他,到他落座、放琴下來,她纔將目光移至他臉上。
他雖並不感覺沈鳳鳴有甚麼來由會敗給秋葵或傷害於她,可若蘇扶風說他此戰“性命攸關”,他又怎能梗阻本身視聽,錯過任何一絲細節。
世人麵麵相覷。當席數百人,左顧右盼間,彷彿還真冇有效琴者。也就隻要那武陵侯風慶愷剛纔提到本身亦通樂律,可他彷彿故意偏幫著秋葵,不知是因為真的並未帶著琴器出行,還是不肯相借秋葵之敵,隻是不語。
“你……你是……”秋葵訝極。
他一停頓,忽笑道,“若自認高人者,沈鳳鳴也不敢強求。”
沈鳳鳴對她一笑:“湘夫人,難獲得此湘水之上,莫若——還是請你自《湘君》為始,如何?”
沈鳳鳴也向她一躬相謝,俯身翻開琴匣。
那是因為——蘇扶風的眉頭少有地擰緊著,雙目諦視中間的二人,像是從這心曠神怡的琴曲當中,瞥見了暴風暴雨的前奏。
沈鳳鳴聽出她略有用心,琴音有些遊離,抬目也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對,他如昔日一樣,對她報以微微一笑。這在秋葵看來輕浮的神采令她一咬唇,像是明白現在如許相諧的彈琴也不過是假象。那一絲心中的搖擺還是落到了實處,她神采一獰,忽而以手將弦重重一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