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夫見是個墨客,怕是有功名的人物,趕緊遙遙道了個安,然後很恭敬的答覆:“老夫不敢胡說,這些事蹟汴都城裡大家皆知……”
那白叟見他不如此,便不敢辯論。我那兩個小廝正要按捺不住,不料先前桌上的那幾個墨客卻先站了出來。一個高高瘦瘦穿戴玄色圓領窄袖長袍的年青人走近幾步,施了一禮,問道:“這位兄台請了,方纔聞聲兄台如是說,則兄台想必不是汴京人物?”
那幾個墨客見他無禮,無不勃然大怒,正要群起而攻之,卻被那黑衣青年止住,隻聽黑衣墨客緩緩問道:“聽兄台方纔言道,王相公之青苗及石相公之合作法都多有不便?”
那一刻,便連我都醉了……
那黑衣墨客也真是沉得住氣,仍然緩緩相問:“敢問其詳?”
不知不覺之間,馬車已經入城,汴河上糧船雲集,船隻來往,首尾相接,或由縴夫牽拉,或是船伕搖櫓,有的滿載貨色,逆流而上,有的泊岸停靠,嚴峻地卸貨。名為虹橋的大木拱橋上,人們熙熙攘攘,一起行去,就進入了城樓以內的街道,能夠瞥見兩邊屋宇鱗次櫛比,有茶坊、酒坊、腳店、肉鋪、書店、古刹、公廨……商店中有綾羅綢緞、珠寶香料、香火紙馬……又有醫藥門診、大車補綴、看相算命、修麵整容,各行各業,應有儘有。大一點的商店門樓紮著“綵樓歡門”,吊掛市招旗號,招攬買賣,販子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買賣的商賈,有看街景的士紳,有騎馬的官吏,有叫賣的小販。有乘座肩輿的大師家屬,有身負揹簍的行腳和尚,有問路的本土旅客,有聽平話的街巷小兒,有酒樓中痛飲的朱門後輩,有城邊行乞的殘疾白叟,男女老幼,士農工商,三教九流,無所不備。
阿誰平話的小女孩也很見機,輕調胡琴,便漫聲唱起來,倒是一首《滿江紅》,當時也覺得是“石相公”的佳作,卻不知竟是我抄稼軒的。那詞倒也能合這些墨客們的表情,幾個墨客聽了幾句,便跟著低聲哼起來:“……詩酒社,江山筆。鬆菊徑,雲煙屐。怕一觴一詠,風liu弦絕。我夢橫江孤鶴去,覺來卻與君相彆。記過名萬裡要吾身,佳眠食。”
我對這個社會的影響,或許冇有我想的那麼大,但是總有一些如細細的毛毛雨,無聲無息的沁入這片地盤吧?
彷彿是為了證明我的感慨,身邊垂垂傳出來鼓譟的聲音,路上行人愈來愈多,有人騎著毛驢落拓的安步,有人坐在肩輿上享用有錢人的特權,也有人歡聲笑語,也有人愁眉不展,騎馬的,挑擔的,人們的方向隻要一個,那就是汴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