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既停，風聲與濤聲便也停了。
紅娘子又看來李雲心，眼神安靜清澈。
“因而我被龍子廢去修為、成了一尾紅鯉。受了些痛苦，但終究還是成了這鬼修之身。此前都不曉得如此做是否能夠真的繞開那禁製……但眼下看是成了。我成了鬼修，能夠分開洞庭能夠去白鷺洲，還可覺得我父做些事。”
他不要走，因為想要證明一件事、或者一小我。還感覺，這是一個體味洞庭君的好機遇。
“我父生於這洞庭，在三千年前得道，在兩千年前被困守這湖中。我活的光陰雖不悠長，但已能諒解我父的痛苦。他顧恤這湖中水族，已千年未現過真身。疇前對我說過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
“——現在你曉得了這些，我再問你：還不走嗎？”
那些植物……是人。
“你說的我都聽不懂。但是很好聽。”紅娘子微淺笑，“疇前杜生也說些我不聽懂、但好聽的話，但是現在他不記得了……他終是個凡人。做了鬼，更渾沌了。”
“你可知我是如何開罪你那朋友的嗎？”紅娘子轉過身，微淺笑了笑，“我此前，隻是一尾紅鯉得道。我母是小我，而我天生卻得了我君父的傳承。出世便是虛境的妖身，在這洞庭，冇有人敢違逆我的。”
但還未等他再去好好考慮那一句“你們竟如此分歧”有甚麼更深一層的意義，就瞥見這紅娘子俄然在月光中悄悄抬起手、暴露一截烏黑瑩潤的小臂來。
“我那君父，感覺虧欠了我，便想要賠償我。我愛那人間，愛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模樣，君父便要杜生來陪我。”紅娘子看著湖水裡的波紋，“我之前常在湖邊聽人讀書，就是聽他的。”
在聽到最後一句話的刹時，幾十個動機掠過他的腦海。他敏捷地抓住了幾個，但又十足放開。終究他極輕微地出了一口氣，仍安靜地笑：“從未想那麼遠。”
李雲心不說話。隻雙手扶著船舷，看那紅娘子背對他、在夜色裡如湖中仙子普通。
隨後低吟——
李雲心暖和地笑著，用手中的摺扇敲敲掌心：“你看我這扇子，從渭城街邊的店鋪買來的。扇骨上是不是有斑點，像眼淚一樣？”
李雲心在心中歎了一口氣。他曉得這紅娘子的執唸了——
人死、精怪死，會有靈魂。而這靈魂，殘破不全，丟失了神智，即便今後成為鬼修……也仍舊有執念。
李雲心的的睫毛微顫了顫。
這紅娘子也不例外。她也必定有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