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噗噗亂跳,是他的聲音。慌如無處遁逃的小鹿,精美的下頜緩緩揚起,眸光轉眄間,怯怯的,再冇了激辯群芳時的安閒,反不知為何被他兩個字就震懾得如此心悸。
“老爺為國勞累,辛苦了。”
官兵推上來一五花大綁的男人,周身泥濘,如被捆綁的野獸奮力掙紮著,他頭圍黃巾,環眼圓睜,破口痛罵不止。
“來人,搭上來!”他的聲音如雷,炸響在我耳邊。
一陣風溫熱的停在了我麵前,隻感覺頭頂一陣暗影壓迫而來,我心下一抖,男人的聲音渾厚降落在頭頂傳來:“昂首!”
“老爺回府!”一聲聲通稟垂垂散開在廳堂,聲音由遠及近。
作畫?莫不是老爺要在這烏黑的冰蠶絲畫屏上揮毫?這周府老爺如何這般匪夷所思。任他是丹青大師,我隻為這寶貴的冰蠶絲屏可惜。
一陣腳步聲,俄然間號令聲驚天動地,震得地磚顫栗,破口痛罵聲震耳欲聾,彷彿扯破喉嚨收回:“周懷銘,你個賊子!你不得好死!”
“夫人,下官,今兒個,就用這活人作畫!”他一字一頓,凝睇我的目光鷹鷙嚇人。
“八姨太入府,是府裡的大喪事,可慶可賀。罹難成祥,就更是雙喜臨門。隻是,這洞房花燭的把戲,怕都玩厭了。下官倒是有一閨中秘戲,特拿來駁美人一展顏,也驅些倒黴。”他幽幽的話語,眸光微微斂起,嘴角固然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可那目光不管如何都是陰冷的。被他的目光一刺,我趕緊惶然低頭,內心暗自深思,五姨太說老爺晚間返來,會給我一個欣喜,到底是甚麼欣喜?我從揚州來興樊這一起,可也是“欣喜連連”了。
他眸光射來時,幽冷澄湛,似千年寒潭幽深不成見底。那一頃刻間大驚失容,天呀!這不是……我一背涼汗涔但是下,那夜山神廟,蒙麪人的眼眸,不就是如此?隻是那日,他多了些不羈,不似本日的深沉,不成見底難以揣摩。我與這眼神似曾瞭解,卻又彷彿隔世。難怪,難怪五姨太說,老爺對我那日犯險逃命的事兒瞭如指掌。我不由犯了深思。
倒是五姨太獵奇地說一句:“這不是庫裡那扇雨霽天青冰蠶絲屏嗎?江寧織造府的名品,還是我們爺前幾年在京裡得來的,不遠千裡運回興州。現在為新mm作畫,倒也是頗配得美人呢。”聽著五姨太繪聲繪色報告這絲屏的來源,他深抿薄唇,唇角深深雕刻難言的一絲笑意,目光射向我,是誇耀,是嘲弄,說不清。隻是,若在這絲屏上作畫,豈不是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