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驚，是宮裡的寺人，那位太後身邊的紅人安公公。
“有人來！”我機靈去拖起地上癱軟抽泣的慧巧，又不想節外生枝，隻得同她閃去一旁的屏風後，就聽院裡一個煙澀沙啞的嗓音叮嚀：“都退下吧，太後有話要問周大人。”
一起上，慧巧這番話就在我耳邊叨唸過無數遍，她的追悔她的煩惱，但是現在又有甚麼用？
慧巧舌罷，淚水潸然地望我一眼。
天牢中的囚徒他都能設法救出，惹得太後起火。那這戔戔的周府，他如何冇法逃脫呢？他不想逃，他莫非也要同太後拚個玉石俱焚？想起那無法痛心之餘拚去性命開著彈儘糧絕的鐵甲艦直撞去倭寇旗艦的鄭興國，再記起九爺生前那番憂國憂民的話，莫非維新變法，公然是要鮮血來寫上青史這一筆嗎？
書房外的官兵早已退下，天井裡另有殘雪未散，一陣北風吹來冰寒。
“你們兩個細心些，不要給我惹事，就一盞茶的工夫，去見一麵磕個頭就算成全你們的忠義了，速去速回。”拿了我們銀兩的官兵頭領低聲叮嚀著，一臉傲慢。我聽他身後一名刑部的衙役冷嘲熱諷道：“哎，跟主子都要長眼呀。客歲裡，這周大帥領兵部尚書頭銜，來刑部時那是如何的威風八麵，我們大人都恭恭敬敬的迎出了牌坊街呢。一轉眼，便成了階下囚了，搞不好還人頭落地。”
“周懷銘，你這賊子野心！你的確是膽小包天，無父無君了！那幾個亂臣賊子你竟然敢暗裡運作劫他們出天牢。你若執迷不悟，也休怪本宮不顧情麵！”安公公麵斥完，又悠悠道，“太後口諭，掌摑二十，周大人，請吧！”
重回周府的每一步都分外沉重，心口彷彿沉懸了重鉛，壓得我難以喘氣。
“瀾兒，是你嗎？”遊移而略帶些欣喜的聲音問。
俄然，我聽到一陣琴音，那是《廣陵散》，那淒絕的曲調，我不由內心一沉，是他，致深，他在操琴，他為甚麼要彈奏詞曲？人說曲由心生，心中無窮感念儘付指端交與這古琴。欲將苦衷付瑤琴，知音少，絃斷又誰聽？
“致深自有致深的苦處，老佛爺也有她的無法。凡事總要向前看，疇昔的事兒悔怨也無益。”我說，她聽罷點點頭。
慧巧在門口微立，悄悄扯我衣袖，我提了裙襟邁步而入。
“都怪我，我那夜見那……見他單身來尋我們爺，就偷偷去書房外聽那一耳朵，我為甚麼要去偷聽呢？若非如此，或許爺的大事成績，爺必然會庇護老佛爺不讓她刻苦的。”她低聲嘀咕著，“是我，是我胡塗，我是想救爺的，誰想老佛爺不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