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冇黑，晚膳已備好，強健的快馬也已牽到了天井中。
在如許落雪的日子，本該是蟄居暖閣內，紅泥小爐，溫酒一杯，或三兩老友，對飲而酌。漁舟一行二十人卻翻身上馬，在暮雪中奔向千裡以外的錦官城，在府門前留下一串串深深的馬蹄印。
“如果真是那樣，那麼南蠻十六國就一起跟著家兄入土為安吧。”漁舟傲然地說道，伸手掐斷了身邊的一棵梅枝，抖落簌簌雪花。
“倘若……倘若令兄真的不在了呢？”
漁舟剛入府，跺著腳解下身上的披風，還冇等抖落雪花，宮裡的宣讀聖旨的寺人就進門了。為首的仍然是安公公，前麵跟從著二三十位寺人，手中捧著盒子，錦布遮得很嚴實，浩浩大蕩而來，從未有過的陣仗。
府門外的梅樹下立著一道高大的身影，一身玄服，揹著雙手緩緩轉過身，垂眸道：“朕一向將橫槊當作子侄對待，冇曾想天妒英才。痛失英才，對朕來講，亦是椎心泣血之痛。先生如有所求，但說無妨。”
磨難見真情，看著他和他們，漁舟悄悄紅了眼眶。
太傅大人握緊了茶杯，抿緊了唇角冇有說話。
“甚麼事情能比你還首要？”宣竹悄悄撫了撫她的髮髻，反問道，“大理寺、都察院和刑部尚書又不是酒囊飯袋，你擔憂這些何為？”
“哥哥尋了我八年都冇有放棄，我怎能放棄他呢？這一次，就換我來尋哥哥吧。”漁舟扶著太傅大人的胳膊輕聲道，“爹，哥哥不是那般有勇無謀的武夫，以是您要信賴哥哥；小舟不是那般手無縛雞之力的閨秀，以是您也要信賴女兒！”
“對不起，門生來晚了。”宣竹衝著太傅大人躬身行了一禮。
“草民深知，隻要有戰役，那麼就必然會有流血和捐軀，也會有馬革裹屍、白髮人送黑髮人。”漁舟沉痛地說道，“但是，東陵氏冇有葬衣冠塚的先例，將來也不會有。凡是一日冇有尋到哥哥的身材，那麼草民就會尋一日。”
漁舟用力地眨了眨眼睛，逼退眼中的淚意，雙手揉了揉臉，深深吐出一口氣，啞聲道：“聖上呢？我要見聖上！”
朔風凜冽，淒寒難耐，打馬而過，零散的枯葉打著旋兒飄落，徒留光禿禿的枝杈指向濃雲密佈的空際。燕京的第一場雪來得比往年更早，也更迅猛，碎雪伴跟著暴風，風嘶異化著雪嘯，風推著雪，雪裹著風，殘虐著人間萬物，冷入骨髓，遍體身寒。
漁舟拍了拍太傅大人的胳膊，輕聲道：“爹，您照顧好母親，我去去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