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孤桐乾脆裹著被子坐起來,望著窗外發楞。今夕月華如水,風吹竹林,滿庭搖落空翠。蟲聲不竭,寒鴉聒噪。
秦孤桐僵在那兒不知所措,回過神來已是一身盜汗。
深吸一口氣,甜美的香味充滿五臟六腑。秦孤桐抬手緊握刀柄,續而鬆開,漸漸走近。
那一身長衣,被風吹動,顯得空蕩蕩的。秦孤桐看在眼裡,滲在心頭,禁不住打了寒噤。
“鄙人並無歹意,驚擾中間,在此賠罪了。”對峙半晌,秦孤桐收刀回鞘,拱手道歉。如此遠的間隔,想來慈姨如何也不會聞聲的。但此人住在穀中,怎會與慈姨不瞭解。
氛圍中有若隱若現的香氣勾引著她。那香味像金秋的桂花,有著讓人目炫魂顛的甜美,舌尖都忍不住生出津液。
十三式“捭闔刀法”,張、弛、行、藏、陰、陽、開、閉、縱、橫......刀光閃爍,招式遞進,不敢哭的女童一點點長大。十三招武畢,秦孤桐握刀站在書樓裡。刀尖斜指著空中,烏黑中冇有影子。耳邊彷彿另有刀鋒破開氛圍的低鳴,而父親的感喟再也不會響起。
翻開鐵門的刹時,秦孤桐生出悔意。她手扶著門框,對峙在原地進退兩難,連掌心那塊寒鐵都被焐熱。火線甚麼也看不清,而身後不必轉頭也曉得是一片暗中。她並非怯懦惜命的人,隻是年幼時經曆滅亡的驚駭如同心魔普通覆蓋。她巴望安寧,神馳安閒平和的餬口。
白日裡,秦孤桐打拳揮刀虎虎生威,護院們都圍觀喝采。而夜間在書樓中倒是另一番風景,拳打書架、腳踢隔扇,一趟拳下來鼻青臉腫,滿身青紫是常事。
她到頭躺下,籌算一覺天明。但是模糊約約的難受,抓不住疼痛的恍惚感受,攪得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不知怎得恍忽憶起年幼時,薄霧中舊事卻又瞧不清看不明。孃親的模樣隱在雲煙以後,反倒深穀中那位慈姨身上的暗香清楚非常。
出鞘無聲,揮動無形。
風中濃烈的甜香在鼻尖繚繞,腳指尖都在微癢,秦孤桐鬼使神差的往前走,隔著方窗半尺才止住腳步。
每逢轉季之期,她總有些不適。方老爺是醫藥大師,替她瞧過,說是幼時傷重。雖現在病癒,卻不免留下了點隱患。言語間讓她多療養,埋頭凝神。
月升中天,照亮山穀。
深吸一口氣,暗香盈盈。胸中沉悶儘消,周身氣味流轉順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