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一向寂靜地聽著,目光膠著在蕪歌身上,一樣是感到陌生。不過,對於她這個將死之人而言,小姑子想做的統統,她都是同意的。
蕪歌淺抿一口茶,擱下茶杯,慎重地看著義康:“我曉得,以是,我本日纔不顧瓜田李下,也要邀你入府喝茶。”
蕪歌是乘義康的馬車回公主府的。可貴在入宮之前還能光亮正大地見上一麵,蕪歌天然不會放過如許的機會。馬車到達公主府府門,她就假托富陽公主之名,聘請義康入府飲茶小敘。
蕪歌微怔,瞬息不覺得意地笑了笑:“我們本就有血海深仇,也不差這一樁仇怨了。”
狼人穀的後山,山巒林立,瀑布成溪,是一處風水寶地。狼人穀的前幾任穀主,皆安葬在此。
蕪歌瞟一眼閉目假寐的芙蓉,為義康斟上茶水,酬酢道:“不想昨日才相請喝茶,本日又故交小聚了。”
他斂眸,聲色不虞:“哪另有甚麼皇後孃娘?哪有徐蜜斯?彥之,你不但是僭越,而是眼盲心盲,膽小包天。”
這個劊子手當真稱得上這世上最衝突的人,一麵是殘暴至極的頂級殺手,一麵是儒雅恰好,滿腹詩書的儒生。也就是棲霞書院的那段日子,義隆垂垂瞭解了這個劊子手為何那樣固執於複仇。
狼默秋是舔著刀口度日的,存亡於他而言,怕是早就看淡了。身敗名裂對他來講纔是逼死更難受的打擊。
初夏,微風緩緩,涼亭裡茶香嫋嫋,熏得側臥貴妃榻上的芙蓉昏昏欲睡。蕪歌和義康對座喝茶,丫環婆子避得老遠。
目光交代,相隔不算近,蕪歌卻清楚地看破那人眼底的哀傷。她當真獵奇,將來她對他的皇後動手時,他又會作何神采?
邱葉誌就這麼死了,真真有些便宜他了。蕪歌腦海隻存得這個殘暴的念想,她本來隻是想教唆舅甥君臣之間的乾係,再緩緩圖之,一點一點崩潰邱葉誌的鬥誌和朝氣,卻不料,畢竟是她過用心急,用力過猛了?
義隆垂眸冷看著他,心底不由嘲笑。心機如他,竟也有看走眼的時候。當初,他竟覺得這個親信鐘情於小幺。自從到彥之娶了袁府蜜斯,他才驚覺他怕是看走了眼,隻是,不敢必定罷了。現在……
望著連墓誌銘都未曾有的人,義隆感覺心口翻湧起莫名的酸澀之意。
他還記得幼時被這個劊子手拎著扔進這條小溪的舊事。當時,已近初冬,他才堪堪五歲,這個劊子手竟不顧他不識水性,順手扔了他入水,任他在水裡撲騰不止,直到嗆水到近乎喪命才撈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