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強中自有強中手,人是到處會用腦筋的!有人拿出切菜刀來了,立在巷口等著:“放下!”刀晃了晃。口袋或衣服,放下了;安然地,不吃力地,拿回家去。“放下!”不靈驗,刀下去了,把麵口袋砍破,下了一陣小雪,二人滾在一團。過路的急走,稍帶著說了句:“打甚麼,有的是東西!”兩位明白過來,立起來向街頭跑去。搶啊,搶啊!有的是東西!
我擠在了一群買賣人的中間,藏在黑影裡。我並冇說甚麼,他們彷彿很明白我的困難,大師一聲不出,而緊緊地把我包抄住。不要說我還是個巡警,連他們買賣人也不敢抬開端來。他們冇法去庇護他們的財產與貨色,誰敢出頭抵當誰就是不要命,兵們有槍,群眾也有切菜刀呀!是的,他們低著頭,彷彿倒怪羞慚似的。他們唯恐和擄掠的人們――也就是他們常日的照主顧兒――對了臉,羞惱成怒,在這冇有國法的時候,殺幾個買賣人總不算一回事呢!以是,他們也庇護著我。想想看吧,這一帶的住民大抵不會不熟諳我吧!我三天兩端地到這裡來巡查。常日,他們在牆根撒尿,我都要討他們的厭,上前乾與;他們怎能不恨惡我呢!現在大師正在興高采烈地白拿東西,如果遇見我,他們一人給我一磚頭,我也就活不成了。即便他們不熟諳我,歸正我是穿戴禮服,佩著東洋刀呀!在這個局麵下,冒而咕咚地出來個巡警,夠多麼分歧適呢!我滿能夠上前去報歉,說我不該這麼莽撞,他們能白白地饒了我嗎?
要跑到家,我得穿過好幾條大街。剛到了頭一條大街,我就曉得不輕易再跑了。街上黑黑忽忽的人影,跑得很快,隨跑跟著放槍。兵!我曉得那是些辮子兵。而我纔剛剪了發未幾日子。我很悔怨我冇像彆人那樣把頭髮盤起來,而是連根兒爛真正剪去了辮子。倘使我能頓時放下辮子來,固然這些兵們平素很討厭巡警,但是因為我有辮子或者不至於把槍口衝著我來。在他們眼中,冇有辮子便是二毛子,該殺。我冇有了這麼條寶貝!我不敢再動,隻能藏在黑影裡,看事行事。兵們在路上跑,一隊跟著一隊,槍聲不斷。我不曉得他們是乾甚麼呢,待了一會兒,兵們彷彿是都疇昔了,我往外探了探頭,見內裡冇有甚麼動靜,我就像一隻夜鳥兒似的飛過了馬路,到了街的另一邊。在這極快地穿過馬路的一會兒裡,我的眼梢撩著一點紅光。十字街頭起了火。我還藏在黑影裡,不久,火光遠遠地照亮了一片;再探頭往外看,我已能夠影影綽綽地看到十字街口,統統四周把角的鋪戶已全燒起來,火影中那些兵來回地奔馳,放著槍。我明白了,這是兵變。不久,火光更多了,一處接著一處,由亮光的間隔我能夠鑒定:凡是四周的十字口與丁字街全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