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這一輩子(1)[第1頁/共6頁]

在當時正捱打受氣的那一會兒,我真想去尋死,那種氣的確不是人所受得住的!但是,現在想起來,這類端方與調教實在值金子。受過這類排練,天下便冇有甚麼受不了的事啦。隨便提一樣吧,比方說教我去從戎,好哇,我能夠做個蠻好的兵。軍隊的操演偶然有會兒,而學徒們是除了睡覺冇有任何歇息時候的。我抓著工夫去出恭,一邊蹲著一邊就能打個盹兒,因為趕上趕夜活的時候,我一天一夜隻能睡上三四點鐘的覺。我能一口吞下去一頓飯,剛端起飯碗,不是徒弟喊,就是師孃叫,要不然便是有照主顧兒來定活,我得恭而敬之地接待,並且細心聽著徒弟如何論活討代價。不把飯整吞下去怎辦呢?這類排練教我碰到甚麼苦處都能硬挺,外帶著還是挺和藹。讀書的人,據我這粗人看,永久不會曉得這個。現在的洋書院裡開活動會,門生跑上兩個圈就彷彿有了汗馬功績普通,喝!又是攙著,又是抱著,往大腿上拍火酒,還鬨脾氣,還坐汽車!如許的公子哥兒哪曉得甚麼叫作端方,哪叫排練呢?話往返來講,我所受的苦處給我打下了做事任勞任怨的根柢,我永久不肯閒著,做起活來永不曉得鬨脾氣,耍彆扭,我能和大兵們一樣刻苦,而大兵們不能像我這麼和藹。

我的字寫得也不壞。拿我的字和老年間衙門裡的公文比一比,論個兒的勻適,墨色的光潤,與行列的劃一,我實在信賴我能夠做個很好的“筆帖式”。天然我不敢攀附,說我有寫奏摺的本領,但是麵前的誦常公文是準保能寫到好處的。

裱糊匠並不專服侍死人,我們也服侍神仙。暮年間的神仙不像現在晚兒的如許寒傖,就拿關老爺說吧,暮年間每到六月二十四,人們必給他糊黃幡寶蓋,馬童馬匹和七星大旗甚麼的。現在,幾近冇有人再惦記取關公了!趕上鬨“天花”,我們又得為娘娘們忙一陣。九位娘娘得糊九頂肩輿,紅馬黃馬各一匹,九份鳳冠霞帔,還得預備痘哥哥痘姐姐們的袍帶靴帽和百般執事。現在,病院都施種牛痘,娘娘們無事可做,裱糊匠也就陪著她們閒起來了。彆的另有許很多多的“還願”的事,都要糊點甚麼東西,但是也都跟著廢除科學冇人再提了。年初真是變了啊!

但是,當我十五歲的時候,家裡教我去學徒。五行八作,行行出狀元,學技術原不是甚麼低搭的事;不過比較當差稍差點勁兒罷了。學技術,一輩子逃不脫技術人去,即便能大發財路,也高不過大官兒不是?但是我並冇和家裡鬧彆扭,就去學徒了;十五歲的人,天然冇有多少主張。何況家裡白叟還說,學滿了藝,能掙上錢,就給我說婚事。在當時,我設想著結婚必是件風趣的事。那麼,吃上二三年的苦,而後大人似的去耍技術掙錢,家裡再有個小媳婦,大抵也很下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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