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廟?”齊天睿複了一聲,腳底下卻未見慢下來。

“從何提及?”閔夫人用帕子沾了沾淚,雙臂攏著圓圓的身子更加崩得緊,本來燭光裡滿月似的臉龐漲得微微發紅,“從三十年前提及!阿誰時候老太爺在京裡供職,與宮裡一名姓何的太醫有了友情,兩府裡頭也常來往。”說著,鼻音重,竟是哼了一聲,“說是太醫,也不過是在禦藥房配藥的藥師。一來二去的,不知怎的就給我們老爺和那何家女兒定下了婚事。殊不知那太醫醫術到底不精,在宮裡壞了事,連夜下了大獄,不幾日便死了。原說是滅門的罪,先皇開恩,隻將一家子逐出都城,後輩子孫再不準行醫算罷了。所幸當年我們老太爺在京裡冇受連累,風波疇昔,兩家也斷了。”

簾子打起,夜涼中飄來熟諳的香火氣,這是佛前香,自打齊天睿記事起,這房裡一年到頭總少不得這味道,佛祖麵前如何虔誠不得知,隻熏得人頭暈眼燥、一身高低廟裡的味兒。

齊天睿身子後仰靠進圈椅裡,懶懶的似是絕望,閔夫人有些咬牙,“你當僅此罷了麼?你當老爺他就此肯罷了麼?!那就是個認死理兒的人!不過見了幾麵,竟是認準了那門親!那個勸都不頂用,擔擱了多少年才肯另娶。若非如此,你怎的能比長房裡的天佑小這麼些個?……自打我進了門,倒像是這樁苦是我給他的……”說著,閔夫人的淚撲撲掉,“成日介在書房,詩、書、琴,哪一個與我相乾?多少年,人隻說我們西院裡好,隻這一家子三口兒,殊不知這裡頭的事,誰又當真曉得!”

齊天睿聞言,這才把手裡的茶盅擱下,“不是姓寧麼?怎的又姓何了?”

約莫走了半個時候,方纔來到南城齊府。已是夜深,四架馬車寬的街道兩邊間或透出燈火,白天繁華餘蘊尤存,耳邊模糊聞得遠處縹緲的笙管。舊城貴重之地,不比新富的放肆氣度,青磚灰瓦、老式的宅院,浩大蕩放開百餘畝,暗夜當中莊嚴蕭然。一眼瞧疇昔,正門兩盞燈高挑“翰林,齊府”,無月之夜照得石階慘白,兩座青獅亦一股森森之氣。

“她娘?”佛龕前的香飄飄繞繞似更加濃,熏得齊天睿昏昏然、嗓子發乾,“哪個啊?”

所謂一身銅臭,滿袋子銀錢。

不待人應下,齊天睿這邊已是落座,接過身邊婆子遞來的熱茶儘管抿了起來。

繞過大半個院牆,花圃子小角門外石忠兒上馬叩門。半天賦聽裡頭悶裡悶氣應了聲“是二爺?”便冇再作聲,略等了等方聽得門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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