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聞得此言,倒解了心中迷惑。畢竟自落座之時便在迷惑,此人生就一副暴戾凶惡之容,卻無乖張粗鄙之氣;穿戴原始粗糙之衣,倒是高雅涵養之士。隨即接言道:
“鄙人貝加布爾,恭候諸位道友多時了。有緣於這竹林雅聚,實乃平生之幸!”
守約初得弩槍,用之並不諳練,剛纔這一搶算是打偏了。便覺有些難堪,又聽聞這大個子說道霜狼族,便側身出得竹叢相見。四目相對後,斷臂人微微鬆了口氣,表示守約前來入坐,遂毫無防備地轉過身來,坐下接著翻轉炙烤的魚肉。守約盯著此人的後背,稍一鵠立後便背好弩槍,循著夜雪三人方纔走過的軌跡,圍坐在火堆中間。
竹屋極是粗陋,徒有四壁且四壁悉數敞開,遠遠視之如同一座鳳翅矗立的小亭子。紅尾鯢鱨自行脫去竹篾後,將身材規複到不下兩丈長的本來臉孔,沿著小渚遊了兩圈伸展下筋骨,隨即將頭一探,頭在竹屋前案尾在深潭當中,為世人搭成一座肉身步梯。四人便跟從布爾沿著紅尾的脊鰭步入亭中。
雖是風捲殘雲之勢,卻也挨不住如此甘旨,邊吃邊烤直盤桓一個時候,一尾大魚吃去近半方纔休箸。見世人皆已飽腹,頎長男人將左臂騰空一抓,自溪流中抓出一道徑長三尺的水柱,水柱在世人身後環抱掉隊場,滾滾奔湧如蛟如蟒,一掃竹木火、灰,連同半尾殘魚流入淩冽清泉。
守約固然說話鬆散、含蓄,卻並不抱拳稱謝,明顯是在掌間積儲著力道,以備不時之需。布爾並不急於答覆守約的疑問,而是抬起手,風俗性地捋捋深棕油亮且飄著金絲的長髮。適逢此時,下流傳出由遠及近的竹筏破溪之聲,隻見水中一物身法極快吼怒而來,一個托盤擎出水麵,遠遠視之還覺得是一圓奔波在溪流中的荷葉。
夜雪向來不等閒開口,一開口便直切主題,並不拐彎抹角。布爾將這雙奇特的環眼盯向夜雪,可她臉上這類略帶笑意的溫婉,卻有拒人千裡的阻力,任憑如何看望皆不過是白搭工夫。布爾隨即淡然一笑,呷一口清茶,開端說道:
比及近處,從水中探出一隻大腦袋,禿頂癩腦紅髮稀少,一張圓嘴兩側各有三根尺餘長紅黃肉須,雖是有鼻子有眼,卻清楚未脫本相,可見修為當屬平常。當其躍出水麵,用那半鰭半足的腳,托著肥碩圓滾的身材,挪將過來的時候,夜雪悄悄自語:
“中間既收紅尾鯢鱨在坐下,想必此地間隔北海應不甚悠遠。想必對那邊的諸般風景情麵皆有所聞。今則,既欲借我等北上之事為己用,不知可否指導一二,好早日達成汝之夙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