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丹丘抖了抖身上簡樸灰衣的袍袖,一張老臉上竟帶著淺淺的笑意。
他叫來部下碩果僅存的幾名百騎長,低聲叮嚀幾句,期間瞪著眼睛甩了一名忠心部下幾個清脆耳光,隨即連踢帶打擯除著不敷四百人的屯騎紅甲退回關內休整。
***********
疆場正東偏北,俄然呈現大量潰不成軍的狼藉黒狄遊騎,粉飾住身後另一支並不惹人諦視標小股騎軍,撤除打頭帶路的二十幾騎邊軍舊紅袍子,餘下數百騎俱是黑衣黑袍。
集群重甲陷陣無雙,代價便是對人與馬的負荷都極其沉重,不管再如何精銳仍舊逃不過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能不能擔得起這副千鈞重擔,老夫本日可要拭目以待了!”
反觀王帳狼騎,因為是大汗親身領兵,更有多位宗師朱紫坐鎮,即使折損極重,士氣卻始終昂揚,一次次不計存亡地逆潮而上,在金城輕騎身上撕扯下大塊血肉,隻可惜始終冇法竄改垂垂清楚的頹勢。
直到這隻紅色凶獸緩緩隱冇在門洞的暗影裡,隨即被厚重城門完整關回籠中,金城關表裡不管敵我,竟是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本來如果由生性謹慎的申屠淵來打這一仗,必定會用相對便宜的輕騎儘量耗損王帳狼騎,再以養精蓄銳的屯騎紅甲一錘定音,曹憲之卻反其道行之,這等運籌帷幄實在分歧兵法,更加大違常理。
一身肥肉的賀蘭寶山伸手捂住腰間血流不止的可怖傷口,偏轉馬頭倉促逃遁。
風中有龍吟般的馬鳴聲傳來,緊接著便有一道黑氣沖天而起,在黑袍騎軍上空化作一條黑蛟,無聲吼怒,煞是氣勢熏天。
能將一場令人熱血沸騰、直可彪炳史冊的疆場血戰,變作一本隻要冷冰冰數字增減的有趣賬目,申屠淵實在突破了很多投筆從戎豪傑的墨客意氣、詩樣情懷,也讓很多將門後輩極倒胃口,再不肯信賴自家長輩那些慷慨激昂的酒後之言。
兩邊俱有驚人戰果,場麵上倒是乏善可陳,成了你砍我一刀我射你一箭的無聊拉鋸。
他咬了咬牙,終究下定決計,哪怕此後不得不矮上申屠淵一頭,也總比端的拚光了本錢要強很多。
一樣遁藏開紅甲赤潮的賀蘭長春甩了甩鮮血淋漓的右手,將自穆獅磐赤甲上扣下的一塊紅豔甲片拋在了地上。這甲片足有巴掌大,兩麵俱是血跡斑斑,還粘連有很多皮肉,實在令人觸目驚心。
金城關下人頭滾滾,血浪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