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幽冥陰司,非論你生是國戚皇親,還是龍孫帝子,也要承因受果,不是現世現報,就得來生後報,天網恢恢,毫不疏漏。”那戴王帽的按著鼓點唸白,我才驚覺這還是在演戲。

“哦……拿到屋裡去吧,春陽少爺這時不在。”鄭梅夫幽幽歎了一口氣,彷彿垂垂從舊事裡抽離返來,她的話語溫美好好,待人接物又非常和順殷勤,讓人見著就感覺內心綿綿密密化不開,實在想不到她運氣多舛到如此境地,想起俗話說的“造化弄人”,便是她如許的吧?比擬起來,我和小琥逃離江都城至今,都還能吃能睡地活著,已是萬幸了。

“既然這麼熱烈,小月女人也留下看會子戲吧。”我正看那骷髏戲台子風趣,不知待會唱得甚麼樣,鄭梅夫這麼一說,我巴不得從速承諾了。等鄭梅夫坐好又擺妥茶水滴心,小骷髏把鑼鈸一敲正式開端――

本來這演的就是三勘胡蝶夢,講包龍圖為民伸冤、救孝子的故事,我等著看是哪個小骷髏演大清官包拯,正看得津津有味,就聽得窗戶外間模糊傳來雷聲,彷彿是要下雨了吧,我冇在乎。

一點心火在前麵浮動著飄,骷髏旦跟著前麵走,背景布幕漸漸拖著換作一道橋,橋下畫著滾滾血河,有人畜的手足伸上來,像是企求拯救;又走入一座城門,這時奔出一個拿大耙子的骷髏鬼卒,衝骷髏旦粗聲粗氣道:“這裡是轉輪王殿,枉死鬼不得入內。”那骷髏旦彷彿被嚇了一跳,“撲通”跌坐在地,“這裡莫非是幽冥的地界?”“去、去、去!最不肯與爾等枉死之鬼說話,淨是腦路不清楚,不是隻記得宿世仇怨,就是不曉得麵前身後,一些兒冇層次。再奉告你一遍,此地乃幽冥轉輪王殿,正東來路便是五亂人間,你從哪來便回哪去罷。”那鬼卒一徑擯除,骷髏旦惶恐失措,幸虧城門裡又走出一鬼卒,“且慢!轉輪聖王有旨,叫殿外這孤魂出來。”

“霹雷隆”,屋外的悶雷聲比先前更響烈,戲台上的情節也愈演到鬆散處,隻見一個頭上插著王帽的骷髏端坐當中,上麵兩個公差模樣的押著個鬼跪在那邊,骷髏旦走入,一眼瞥見那跪地的便失容尖聲道:“你個殺人賊!我上天下地尋你,竟朋友路窄在這裡見麵。”“呔!小鬼,大殿之上休得冒昧!”解她出去的鬼卒厲聲嗬叱。

一個演判官模樣的骷髏立即從背景鑽出來呈上一本薄子,翻了幾頁就清了清嗓子道:“伶人梅枝秀,當代非命某王馬蹄之下,實為了結三世前公案;其三世前本為江南士族後輩,娶侯門女為妻,因婚後無所出故暗侮淩辱,且脾氣耽於聲色淫樂,整天廣與樂籍為伍而棄絕宦途,侯門女妻則畢生堅信釋家虔誠但被其夫虐至煩悶成病身亡,死宿世起大嗔心念,願後代親身報應一命,隻是梅枝秀宿世仍有福報餘慶,故二人境遇安排此生,梅枝秀轉投女身,福消是為伶人輕賤,果報如前已畢,侯門女與梅枝秀前緣了斷,來世可各行各路不再膠葛……”那骷髏判官還在一板一眼地讀著,一個茶壺就飛到戲台上驀地將它砸個正著,收回“呀”的尖叫彈到幕布上,我這才驚覺身周陰寒驟起,轉向鄭梅夫,她那本來妝容清楚的人樣已變成灰白猙獰的鬼臉,咬牙切齒恨聲說道:“誰……胡編誰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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