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弼卻不緊不慢，端起茶盞飲下茶水，才慢條斯理道：
“舊貌換新顏，這怕便是楊四郎的真臉孔罷。”沈綏一麵提壺斟茶，一麵笑而道，水霧騰騰，恍惚了她的麵龐。
沈綏眸光忽的變得通俗，說了一句楊弼未能聽懂的話：
“嗯，成心機。”沈綏聽得津津有味，因而又問：
沈縉病了, 這一病就病了足足七日纔有所好轉。趙使君子來看過, 說她吃驚過分、又神傷肺腑，乃至於氣虛寒侵, 感冒病倒。雖不是甚麼大弊端，但心結不除，今後神情受損, 對脾臟很不好, 悠長下去, 會引來更多症病。這與顰孃的診斷也完整符合。
“沈先生，我有一事不明，我收到您的便條，已過七日，七日了我纔來尋您，您何故能曉得我本日會前來拜見，還特地為我備了衣物？”楊弼扣問。
入烏頭門，鞠問穿廊，忽陀將楊弼引至東院書房，除履入室。書房自古以來便是仆人家的私密之地，引客至書房相會，楊弼會心一笑。上筵時，因恐身上長袍滴水，染濕筵席，遂於門口絞乾衣物。卻不想門內響起一個郎朗如明月的聲音，笑言：
“索債不過掩人耳目之詞，這便條您托了個皇城小奴送給我，未加密，也未諱飾，堂而皇之，反倒不讓人起疑。我乃一窮酸墨客，在外負債，收到索債字條，也是再普通不過。況此等小奴連字都不識得一個，如何能曉得這便條裡寫的甚麼？但您還是為了以防此信被人瞧見，因此用了切口。所謂索債，不過就是賜與還的乾係。君對臣可比索債之借主相賜，臣與君可不恰是負債者償還所欠了嗎？這實在是表示著要招募於我。非論三十文，還是三十枝，實在您都是在表示我的春秋三十歲，亦是在表示三十年前我母親做的一件瞞天過海之事。這樁事，便與木蘭此辭的隱晦之意相乾了。”
沈綏笑而不語，等著他說出最關頭的點。
但趙使君子又說，沈綏的脈象中有一隱象，他摸不透。詰問他，他卻又細說不出了。他隻說，還需察看，但並無大礙，不必過分掛記。沈綏不甚在乎，張若菡卻留了心，以後伶仃尋顰娘詰問隱脈的題目，顰娘說她早已曉得沈綏脈象的不平常之處，但是這是她家屬家傳的脈象，每代人間都會呈現一二人如此，並非是甚麼題目，以是不必擔憂。伊顰家世代是尹家的族醫，張若菡也就放下心來。但她始終有些在乎，此事也就埋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