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喚她起床的宮女名喚錢永惠,是一名司膳女官。各宮傳膳,大多都是她掌勺,阿魚和燕儀就賣力給她打動手。
這屋本來是柴房,現在還殘留著一股子柴火味兒,是全部司膳房最差的屋子,隻要阿魚和燕儀住在這兒。
燕儀睡夢入耳見聲響,也垂垂醒轉,含混不清地嘟囔道:“又是徐貴妃……”
阿魚道:“你嘴上也冇個遮攔,這類話也能胡說?”
——這話說得倒是好聽。以往徐貴妃想吃甚麼菜用甚麼點心,錢永惠都是親力親為,現在到了熱騰騰的仲夏天,她便儘管使喚旁人乾活兒,自個兒倒不再挨著灶火了。
阿魚便減了冰糖的分量。又蓋上鍋蓋燜了一會兒,才把整鍋烏梅湯盛出來,濾出湯汁,撒一把乾桂花,倒進瑞獸穿斑紋的扁方壺,擱在楠木托盤上,端到錢永惠麵前。
待統統清算安妥,已是半個時候以後。兩人也終究回屋歇著了。
但方纔那宮娥給他端過來的飯菜,僅是一碗白米粥,加一盤水煮白菜,清楚是下人的吃食。
他的生母是天子嫡妻、原配皇後,他是皇後獨一的孩子,按理說,他這平生該當安然順利繁華無憂,但他十歲那年,皇後大病了一場,薨了。
謝懷璟現在還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子,按宮中的端方,晚膳應有三葷六素兩湯——哪怕他吃不完,也得有這個場麵。
常福穩穩地接過食盒,笑道:“得嘞。”他瞥了眼紗窗邊上的更漏,“呀,我得從速走了,免得誤了時候,娘娘又見怪下來。”
謝懷璟本年十二歲,母後雖不在了,但他還不到建府立室的年紀,便一向住在母後的寢宮。徐貴妃大張旗鼓地搬進鳳陽宮以後,就把謝懷璟的書卷衣物都扔了出去,讓謝懷璟搬去崇恩殿。
燕儀正在清算鍋碗瓢盆,嘴裡不滿地嘟囔著:“全部宮裡就她花腔多,仗著懷了龍種,每天都要變著法兒地吃山珍海味,送膳還不準遲,凡是遲了一刻半刻,我們司膳房高低都得挨罰……當真覺得司膳房是她一小我的,皇後孃娘在的時候,也冇她這麼浪費。”
實在他已經風俗了宮裡人如許的怠慢。
謝懷璟還是沉沉地睡著。
當朝太子謝懷璟,也是個運氣不太好的人。
畢竟是僻遠的“廢太子宮”,剝削主子的飲食向來是心照不宣的伎倆。
他邇來經常做夢。但夢見的都是支離破裂的畫麵,一會兒是母後生媒介笑晏晏的模樣,一會兒又是徐貴妃氣勢洶洶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