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年虹口那一帶有很多紗廠,過完年又是大肆招工的時候。對於當時候的人來講,女人進工廠做工是蠻俏的,代表了自食其力,起碼也是受尊敬的,蘇佑玲就去應招當了一名紡紗工,跟著一名徒弟學紡紗,吃住全在廠裡。新工頭兩個月薪水很低,蘇佑玲也就圖有個落腳處所能先安設下來。她們食堂是飯蒸得一格格,一人一餐兩格飯,即二兩飯,再憑菜券買菜吃。蘇佑玲和她徒弟普通是打在飯盒裡回廠舍吃,廠舍是八人一間,分高低鋪的,師徒兩人都是底層靠窗位置,住了個對過。

她現在會常備一些糕點,半夜或者甚麼時候放工返來吃兩塊,墊墊饑。有爿店叫趙興記的,他家的桂花糕很好吃,但是姐妹們都說他家的豆沙糰子纔是招牌,桂花糕並不算得上味佳,她卻獨獨中意這家的桂花糕,買過有兩次。有次和顧曉春去買,店堂的伴計估計有事情去的,竟無人來號召,蘇佑玲“掌櫃,掌櫃!”喊了兩聲,從內裡出來個穿圍單的青年,貌似做糕團的小徒弟,承諾著問她們買哪樣。蘇佑玲說稱點桂花糕,向來感覺這裡的桂花糕好,青年笑了,稱好算好鈔票彆的多送給她一塊桂花糕,“好吃就常來!”“哎喲,感謝!”“不客氣,您拿好……”蘇佑玲接過糕點,笑著看了一下青年,竟是前幾天放鷂子的阿誰青年,他莫不是這裡的糕團徒弟,桂花糕是他做的?青年也記得她,卻並未說甚麼,隻是笑著和她點了個頭,她一笑,挽著顧曉春自走出了店門。

此次領到薪水以後,她在裁縫那邊做了一身新衣服,桃紅色的短裝,愈發美麗起來。

蘇佑玲到上海的時候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女人,父母接踵過世,過不了寄人籬下的日子,便單身到了上海。十五六歲的姑蘇女人,穿的還是在泥地裡踩過的繡花鞋,拎著行李走在初春仲春的上海車站,當時候的蘇佑玲眼睛裡儘是年青的無所顧忌。

她的這位徒弟姓顧,叫顧曉春,比她大三四歲,她稱其顧姐。顧曉春話未幾,人好。蘇佑玲進廠後最讓她本身感到刺眼的是她腳上穿的繡花鞋,那彷彿就是一個不堪的暗號,和工廠的環境一點都不調和;她又不敢動用那點川資買一雙鞋,在領薪水之前隻能可省則省。那天顧曉春倒是從箱子裡翻出來了一雙黑布搭絆鞋,還是新的,讓蘇佑玲嚐嚐,合適就先穿戴了。“本領還冇學會,倒先穿起徒弟的鞋來了。”蘇佑玲打趣著,把腳一伸一伸地看,廠裡很多女工都是穿的這號黑布鞋。顧曉春一笑,“有甚麼呀,姐妹間應當的。”自洗飯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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