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眼神微閃,內心悄悄呸了一聲,你九姐喜好的你當然也喜好,若你九姐活著,宰相府有你甚麼事兒。可麵上卻慼慼然,抬手用帕子印了印眼角:“可不是,此人的命啊,都是老天爺必定了的。”
“啪”的一聲響,孟九娘小腦袋上又捱了一記,頭上兩個包包頭頓時散了,油光水滑的頭髮劈臉蓋臉的散下來。一個梳著墮馬髻,身穿半舊桃紅白邊海棠斑紋長褙子,容色絕美的婦橫眉豎目地瞪著她:“你才發甚麼瘋,這麼說本身的親弟弟!還連名帶姓的?就不會喊一聲十一郎?”倒是方纔來給十一郎送衣物的林氏,孟三郎的妾侍,九娘和十一郎的生母。
九娘隻能低了頭疇昔,又福了一福,卻不吭聲,任由王瓔牽了她的手高低打量:“是個有福分的小娘子,九姐喜好的,我天然也喜好。”便褪動手上一隻赤金鐲子給九娘戴上,歎了口:“瞥見小娘子,我就想起九姐來了,可惜我九姐芳華韶華,情深不壽……”說著幾欲落淚。
九娘握住慈姑的暖和大手,點點頭。阿昉這三年竟這麼高了,怕是已近七尺。站在身高八尺的蘇瞻身邊,已到他肩頭。他端倪間固然青澀,卻好似和蘇瞻一個模型裡刻出來的,豐神漂亮,溫潤如玉,既熟諳,又陌生。九娘百感交集地看著幾步外的兒子,實在忍不住淚眼昏黃。
如許的小打小鬨,九娘怎會放在心上,她想著她宿世的兒子,她想見見他,阿誰從小夜夜要賴在她懷裡滾幾滾才肯跟乳孃去睡的肉糰子,咬動手指頭俄然冒出恍惚的第一聲“娘”的小人兒,在她手裡一日日長大,開蒙,進學,最後含著淚將一顆小小頭顱埋在她手裡,哽嚥著反覆著同一句話“娘,娘,求你彆丟下阿昉”的大郎,是她重生以來心心唸的盼頭。
慈姑快手快腳地給她綁好頭髮,感喟:“好女不吃麪前虧,你裝也要裝著哭鬨幾聲啊!”又從袖中取出一方帕子,裡頭整整齊齊地疊著六塊小棗糕:“真是!小娘子你那裡胖了?你姨娘偏要請娘子少給你吃一些!明日寒食節,這些新蒸的棗糕,快吃,還溫著呢。”
王瓔早有籌辦,笑眯眯地讓女使送了兩份見麵禮。到了九娘這兒,王瓔招手笑道:“這個小娘子就是阿誰和我九姐排行一樣,生辰也一樣的小娘子?”
慈姑把棗糕放在白瓷碟子裡,給她倒了杯熱茶,拿起剪刀剪柳枝,眼看著小人兒一隻手拿著小帕子等著上麵,另一隻手悄悄拈起一塊棗糕,小口小口地吃著,人坐得筆挺,說不出的文雅都雅,不由得歎了口氣:“小娘子出了痘,這端方真是一等一的好,老夫人跟前長大的三娘六娘也就是如許了,可惜你命不好啊。不曉得哪個黑心眼的,偏說府上七歲的娘子剪的柳條插在門上才氣燦爛門楣。遲早有報應!”說完朝著西邊呸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