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武王卒,昭王立,樗裡子又益尊敬。
行有日,甘羅謂文信侯曰:“借臣車五乘,請為張唐先報趙。”文信侯乃入言之於始皇曰:“昔甘茂之孫甘羅,幼年耳,然名家之子孫,諸侯皆聞之。今者張唐欲稱疾不肯行,甘羅說而行之。今本來報趙,請許遣之。”始皇召見,使甘羅於趙。趙襄王郊迎甘羅。甘羅說趙王曰:“王聞燕太子丹入質秦歟?”曰:“聞之。”曰:“聞張唐相燕歟?”曰:“聞之。”“燕太子丹入秦者,燕不欺秦也。張唐相燕者,秦不欺燕也。燕、秦不相欺者,伐趙,危矣。燕、秦不相欺無異故,欲攻趙而廣河間。王不如齎臣五城以廣河間,請歸燕太子,與彊趙攻弱燕。”趙王立自割五城以廣河間。秦歸燕太子。趙攻燕,得上穀三十城,令秦有十一。
甘茂者,下蔡人也。事下蔡史舉先生,學百家之術。因張儀、樗裡子而求見秦惠王。王見而說之,使將,而佐魏章略定漢中地。
齊使甘茂於楚,楚懷王新與秦合婚而驩。而秦聞甘茂在楚,令人謂楚王曰:“原送甘茂於秦。”楚王問於範蜎曰:“寡人慾置相於秦,孰可?”對曰:“臣不敷以識之。”楚王曰:“寡人慾相甘茂,可乎?”對曰:“不成。夫史舉,下蔡之監門也,大不為事君,小不為家室,以苟賤不廉聞於世,甘茂事之順焉。故惠王之明,武王之察,張儀之辯,而甘茂事之,取十官而無罪。茂誠賢者也,然不成相於秦。夫秦之有賢相,非楚國之利也。且王前嘗用召滑於越,而熟行章義之難,越國亂,故楚南塞厲門而郡江東。計王之功以是能如此者,越國亂而楚治也。今王知用諸越而忘用諸秦,臣以王為钜過矣。但是王若欲置相於秦,則莫若向壽者可。夫向壽之於秦王,親也,少與之同衣,長與之同車,以聽事。王必相向壽於秦,則楚國之利也。”於是使使請秦相向壽於秦。秦卒相向壽。而甘茂竟不得複入秦,卒於魏。
秦使向壽平宜陽,而使樗裡子、甘茂伐魏皮氏。向壽者,宣太後外族也,而與昭王少相長,故任用。向壽如楚,楚聞秦之貴向壽,而厚事向壽。向壽為秦守宜陽,將以伐韓。韓公仲使蘇代謂向壽曰:“禽困覆車。公破韓,辱公仲,公仲收國複事秦,自發得必能夠封。今公與楚解口地,封小令尹以杜陽。秦楚合,複攻韓,韓必亡。韓亡,公仲且躬率其私徒以閼於秦。原公孰慮之也。”向壽曰:“吾合秦楚非以當韓也,子為壽謁之公仲,曰秦韓之交可合也。”蘇代對曰:“原有謁於公。人曰貴其以是貴者貴。王之愛習公也,不如公孫奭;其智慧公也,不如甘茂。今二人者皆不得親於秦事,而公獨與王主斷於國者何?彼有以失之也。公孫奭黨於韓,而甘茂黨於魏,故王不信也。今秦楚爭彊而公黨於楚,是與公孫奭、甘茂同道也,公何故異之?人皆言楚之善變也,而公必亡之,是自為責也。公不如與王謀其變也,善韓以備楚,如此則無患矣。韓氏必先以國從公孫奭而後委國於甘茂。韓,公之讎也。今公言善韓以備楚,是外舉不僻讎也。”向壽曰:“然,吾甚欲韓合。”對曰:“甘茂許公仲以武遂,反宜陽之民,今公徒收之,甚難。”向壽曰:“但是何如?武遂終不成得也?”對曰:“公奚不以秦為韓求潁川於楚?此韓之寄地也。公求而得之,是令行於楚而以其地德韓也。公求而不得,是韓楚之怨不解而交走秦也。秦楚爭彊,而公徐過楚以收韓,此利於秦。”向壽曰:“柰何?”對曰:“此善事也。甘茂欲以魏取齊,公孫奭欲以韓取齊。今公取宜陽覺得功,收楚韓以安之,而誅齊魏之罪,是以公孫奭、甘茂無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