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操之“嗯”了一聲:“離江東忽忽半載了,隻盼能在寒冬到來之前班師。”
陳操之淺笑起來,是啊,葳蕤是客歲八月尾受孕的、小嬋是玄月初,此時都應當臨蓐了,不知母子安然否?是男嬰還是女嬰?
天上無星無月,暗雲低垂,河岸火把熊熊,喧鬨聲、水流聲不斷於耳,陳操之和謝玄並肩立在高岸上,看著軍士在牽引馬匹、搬取兵械上船,謝玄俄然道:“本日是六月十五吧,若不是濃雲密佈,此時當能見朗月當空,就不知江東是何氣候?”
謝玄內心想著他四叔父謝萬此時想必已不在人間,此時也不肯說這事,倒是笑道:“班師時,驅逐子重的將是嬌妻沖弱成行吧。”
因而決定當夜戌時就開端渡河。
王猛又驚又喜,驚的是,陳操之要渡河進擊燕軍明顯是獲得桓溫答應的,這表白陳操之已經壓服了桓溫,晉軍的計謀已經不在他王猛料想當中;喜的是他已看破陳操之的企圖,如答應以在北岸預先安插,給陳操之以毀滅性的打擊,隻要陳操之渡河失利,桓溫就會重新回到其慎重求穩的計謀上來。
……
陳操之嘿然道:“道韞是這人間最聰明的女子,她能對付各種局麵。”
謝玄亦笑,說道:“子重能娶我阿姊不希奇,希奇的是能讓我阿姊甘與陸氏女共侍一夫,我阿姊是個多麼傲岸的人啊,這齊家本領的子重無人能及。”
陳操之立於河岸高處,豎一白旄大旗,見敵近逼近百步以內,即批示弩手射擊,這類勁弩可射穿重甲,第一輪勁射,便有燕軍數百騎中箭翻倒,因地形逼狹,前麵的燕騎便不好衝鋒——
黑壓壓的燕軍鐵騎潮流般湧來,澎湃不斷,這何止三千騎,足有萬騎,重馬隊就不下五千,並且後邊的步兵正源源不竭地奔來——
這時已得空去想這些事,都已經能夠感遭到燕軍鐵騎奔騰時空中的震顫,陳操之大聲道:“吾屬並家皆在江南,此為黃河北岸,去家萬裡,南岸舟楫隨水流去,想要撤回已無能夠,今進戰而勝,則功名俱顯,不堪,則骸骨不返,無它路矣,卿等勉之!”
陳操之內心固然惶恐,麵上神采不動,命標兵速沿河東下哨探,一麵令軍士將兩百輛兵車驅至距河岸百步處以弧形擺列,與河岸呈半月形狀,每輛戰車裝備七名持馬槊和兵杖的勁卒,又有五名持大盾的步兵庇護戰車和持槊軍士,一千名強弩手埋冇戰車後,更以布幔將戰車遮擋,讓敵軍不明究竟,五百名快刀手防備仇敵衝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