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葳蕤聽陳操之這麼一說,頓時為謝道韞揪起心來,想說甚麼卻無從開口,統統安撫的言語都非常慘白,那書法屏風後削瘦而儘力端坐的剪影卻非常光鮮――
陳操之離得很近地打量著這個與他有肌膚之親、白頭之盟的和順女郎,半年不見,略見清臒,下巴尖了一些,雙眸清澈仍舊,細心看,那精美的柳葉眉不時會悄悄一蹙,隨即又伸展開來,應是日夜憂思留下的陳跡呀,這愛花成癡的女郎深嚐了世情的騷動和壓迫,現在看上去更有讓人珍惜的成熟斑斕――
陳操之沉默不語,心道:“或許,這纔是最好的成果。”
陸葳蕤見陳操之眉頭微皺謹慎翼翼開口的模樣,內心悄悄一歎,不謙讓他勞心擇語,說道:“陳郎,這事我都曉得了,我也去看望過謝家姐姐,謝家姐姐是個很好的人――”
陳操之聽陸葳蕤稱呼謝道韞為謝家姐姐,頗感奇特,問:“謝家娘子從會稽返來了嗎?”
陸葳蕤仰開端,用嘴唇悄悄觸了一下陳操之的唇,柔聲道:“我不是好好的嗎,也比及陳郎返來了,流言流言總會消逝,我倒是擔憂陳郎被鮮卑人留住不肯放還。”
咳聲立止,謝道韞的聲音道:“請稍待。”聽得出,那腔調微顫。
陳操之“嗯”了一聲,安靜了一下心境,又握住陸葳蕤的纖柔小手說道:“這兩日我將很繁忙,後天我去看你,邇來都中會有大事產生,你儘量不要外出。”
陳操之讓小嬋、黃小統等人先回顧府,覓良醫為黃小統接骨,他帶著沈赤黔數人策馬直奔烏衣巷謝府,此時是巳時三刻,謝安、謝萬在台城官署尚未回府,謝韶出來應客,一見陳操之,謝韶如見救星,道:“陳兄,你可返來了,從速為我元姊診治一番吧,那些庸醫胡說我元姊是不治之症,我不信,隻盼陳兄返來。”
陳操之與陸葳蕤仍然雙手交握,陸葳蕤感遭到陳操之手心浸出汗水,就知伸謝道韞的病讓陳操之感到了極大的憂愁,心也就懸起來,輕喚一聲:“陳郎――”
柳絮、因風二婢走了出來,向陳操之和謝韶施禮,二婢女眼淚汪汪,柳絮道:“娘子要換上男裝與陳郎君相見呢,唉,娘子就是這麼當真!”
陸府的雙轅馬車寬廣富麗,另有淡淡花香,彷彿這馬車穿過大片大片的花樹來到此地,陳操之與陸葳蕤天涯對坐,身子跟著馬車的顛簸而微微搖擺,車窗外是不竭向後逝去的新亭風景,遠處大江流淌的聲音靜聽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