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操之一聽就明白了,陸夫人是不想與他一道入建康,歸正此事沿途無人不知,他現在緩一日,讓陸夫人與張安道先入城,陸夫人在陸始麵前也好交代,以免立起牴觸,當即點頭道:“是,操之明白了。”
陳操之心道:“本來此花名寶珠玉蘭。”淺笑道:“非也,隻是尋芳來此,花樹不能肆意移植的,不知其習性,冒然移植,乃是傷害花木之性,花木常常枯死。”
冉盛嗓門大,茅舍裡的人冇聲音了,半晌後,走出一人,禿頂有戒疤,倒是一個和尚,這和尚二十多歲,身量頗高,隻比身高七尺四寸的陳操之略矮一些,但是麵貌甚醜,額凸嘴翹,兩耳招風,鼻子短、人中長,但兩隻眼睛清澈有神——
冉盛笑道:“我可不敢。”
這日傍晚,晚餐以後,張墨按例來與陳操之談玄論畫,趁便品陳操之親手烹製的香茗,剛坐定,陸夫人的侍婢來報,說夫人存候道公和陳郎君去有事相談。
陸夫人張文紈在吳郡歇了一夜,二十六日一早解纜時又增加了八輛大車及十餘名侍從,連同陳操之一行二十餘輛牛車的車隊浩浩大蕩,過無錫、晉陵、丹陽,於仲春初九午後達到丹陽郡句容縣,句容縣距建康百餘裡,此時還隻是未時三刻,離入夜還早,若抓緊再行一程,那麼明日傍晚之前便可入建康城,但陸夫人卻命車隊就在句容歇下,明日再解纜,這一起行來時晴時雨,行路老是辛苦的,現在離建康城不遠,應好好歇息一下,如許入建康也不會顯得太怠倦,並且陸夫人還另有考慮——
陳操之眉峰一聳,支道林的名聲可謂如雷貫耳,支道林俗姓關,因徒弟是西域月支人,弟子從師姓,故改姓支,法名支遁,號道林,精研佛法,是般若學六大師之一,人稱支公,二十五歲削髮爲僧,二十六歲入建康,以清談玄辯聞名,太原王濛獎飾其“造微之功不減輔嗣”,輔嗣便是王弼,是正始年間的玄學魁首,而陳郡殷融則讚支道林是衛玠再世,支道林雖是削髮人,但重視風儀,馳名流風俗,來往是也都是劉恢、殷浩、許詢、郗超、孫綽、王羲之、謝安這些名流,善於隸書和章草,其清談援佛入道,很少有辯得過他的人,本來住錫剡溪支山寺,應琅琊王、大司徒司馬昱之邀入駐建康東安寺,開講《般若道行經》,道俗欽崇、朝野悅服,司徒府的清談雅集也常邀支道林插手,支道林說莊子,座上名流輪番辯難,無人是其敵手,時人慨歎支道林是披著法衣的王弼或何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