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蘭聞言方舒一口氣,微微沉吟了一下,方道:“臣遵旨。”這三個字語氣淡淡,渾似冇有把這聖眷恩寵放在心上,隻是恪守禮節罷了。
李蘭心頭微震,麵上還是不動聲色的放開了衣角,笑道:“回稟陛下,若說劍器渾脫舞是臣教於公主殿下不假,但這等可驚聖聽的舞可又豈是愚臣所創的呢,實乃是臣昔年遊曆北涼時,遇一公孫氏所教於臣,這才氣令陛下觀其激昂之舞,方為臣之所幸。”
老天子並不急於問話,而是端起禦座旁安然置著的琉璃茶盅,緩緩地吹散杯中熱氣,白氣氤氳而透過垂在麵前的十二旒白玉珠,遮住龍顏,愈發看不清他的音貌。半晌火線不經意地問道:“哦,何故見得啊?”
老天子眉睫輕挑,彷彿想要從那雙安好無波的眼眸中尋出甚麼情感來,但終究徒見一汪清澈又似幽深的平湖水,隻得作罷。半晌火線捋了捋斑白的髯毛,溫言道:“既無功名,又不成修學國子監,如果朕等閒諾及雲陽所請之事,恐是濟濟朝臣尚且不該承,故而終需一番考量纔是。朕偶感閒舒,亦有所聞那篇勸君學,想來你腹中也應有幾分才學,朕這裡有三篇時論文章,你且看來,向朕指出較優的那篇。”
一個被決計忘記了多年的身影掠過腦海,那矗立的姿勢,那寧折不彎的腰,那視皇恩如糞土的脾氣,和那雙如同古井無波彷彿禪定的眼睛。這個年青人與那小我實在太像了,仿若一個模型刻出來普通,如果當年冇產生那些事,本身會不會一如往昔般,與之揮斥方遒?
李蘭凝眉略有深思,額上滲著薄薄的細汗,因為焦炙,他籠在袖中的手指無認識地撚著衣角,漸漸地磋磨,不知不覺間,指尖已搓得有些發紅,當真索著對策,正於此時,他忽發覺此篇文章未對“景”字擅加避諱,眸中不由掠過一抹亮光,當下腔調清和道:“回稟陛下,此文帝王氣象,草民豈敢品鑒?”
大周隆啟十三年蒲月初八,黃道穀旦。
車行至宮城外,換了青羅小轎,望之巍巍兩儀門,李蘭自發心神有些盪漾,不免憶起昔年恩師經此華門時該是多麼樣的意氣風華,不知此番上了朝堂,是不是真的合了他的情意。沉默很久後李蘭方閉目凝神,漸複靈台腐敗。入了兩儀門後,則由陪侍在旁的小黃門引領,行太重重朱閣,避過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那等淩晨流脂的風騷貴地,方來到西南紫薇殿。而小黃門交代李蘭隻需在暖閣靜候聖駕後,便恭敬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