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金陵城的最大熱烈便是李蘭所作的那篇驚才絕豔的文章,秦淮兩岸當然美景難收不夜天,但更多的是諸士子品讀論鑒,歎恨未曾一睹其當日之風采。垂垂,這個曾風景無兩的年青人回到了人們的視野,各種詩會酒宴的拜帖絡繹不就義到百花巷,此中亦不免有富賈令媛“暗送秋波”的香囊錦帕。
反而是那女子在嫻淑芳雅的神采下,更加當真細心地好好打量了他一眼。那女子目光微凝,莞爾一笑道:“本來是金陵城比來爭相議論的李公子,那便請吧,等下還要叨擾李公子呢。”
“謝了。”
李蘭將花雕擺在墓前,蹲下去,石碑上刻有“恩師梅煮雨之墓”七個字。
隻是眼神冰冷,仿若灑落在大雪上的月光。
……
那老船伕微微怔仲,旋即暴露滿口黃牙,指了指李蘭,問道:“當然能夠,不過……女人可否通融下與這位公子同船?這位公子是太傅大人的門生,登陸倒也可覺得女人你帶路……”
“公子是梅老先生的門生?”女子轉過身來,略略有些動容。
很奇特的字體,談不上龍飛鳳舞鐵畫銀鉤,非草非行非楷非隸,中正圓融,隻是看著就心平氣和。這個不拒布衣,設教壇於宮牆以外的老太傅,愚人其萎時亦如字體那般寧靜。
初春猶寒,有風繚繞指間。
李蘭愈發無言。
鄰近城門,一輛青蓬雙轅的馬車吼怒而過,馬伕是個長身玉立,五官了了的中年人,溫文爾雅,頜下長鬚隨風而動。
李蘭並未放在心上,提著幾刀黃紙與一壺花雕,行走多時,終究出了金陵城,腐敗時節,故而重兵扼守的玄武門亦鬆弛很多,他一起扣問,先來到玄武湖湖畔渡口,渡船寥寥,李蘭與籌辦皮膚烏黑的老船伕還價還價一番時,身後突響人聲,有人朗聲道:“老丈,請等一下!”
本年的腐敗時節,天空灰濛濛,仿若下一刻便滂湃大雨,龍王卻憋著一口氣般遲遲不肯下雨。
李蘭捧著花雕,點了點頭跳上渡口,身側則是跟著那女子與中年人。
墓碑班駁。
梅老先生名重無兩,桃李滿天下事不假。但畢竟是因觸怒天顏而被貶離京,滿腔仇恨誓不轉頭,故而朝臣避之不及,又怎會常來祭奠?且不說會不會有不開眼的禦史參本身一本,便是天子那邊恐怕亦會有所猜忌。人走茶涼這事理,他並不想否定。